陆络睁开眼,愣愣的看着前方。
雨水顺着伞沿流下来,模糊了陆粥的面容,只能听到她隐约喊自己的名字。
直到陆粥靠近了,把伞关上扶着自己。
陆络才反应过来陆粥真的来找自己。
“粥粥。”
“闭嘴,不要喊我。”陆粥摸着他冰冷的手,又心疼又生气,摆出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话不算话的骗子,我短暂和你绝交五分钟。”
陆络看着陆粥,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他脑子是不清楚的,只不过因为多年的习惯强撑着,故作没事的伸出手掐了陆粥的脸一把。
“看不出来,咱们粥粥脾气这么大。”
“二哥错了,粥粥就原谅我这个不听话的二哥吧,好不好?”
陆粥哼了一声,然后在陆络面前弯下身来。
“上来,我背你回家。”
看着比自己小的陆粥,陆络:“?”
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让自己比自己小一头的妹妹背自己,就这么单薄的人儿,自己刚刚爬上去,说不定就啪叽一下倒在了地上
陆络柔声道:“粥粥,二哥能自己走的。”
陆粥回过头凶巴巴的威胁道:“你要是不上来,我就扛着你走,陆络,你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被我扛着走吧。”
想到早上陆粥扛着自己塞进车里的事,陆络一下子老实了。
陆络倒不是很重,就是他的腿太长了,只能不自然的搭着。
陆粥察觉到这一点,微微调节了一下背的姿势,语气轻快:“二哥,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她拿伞递给浑浑噩噩的陆络,又小心翼翼的将陆络的奖牌,塞进了怀里。
陆络真的很厉害。
陆粥在知道他参加比赛后,去查过这个比赛。
这是无数优秀出众的天才参加比赛,经过了一场一场的淘汰,最后只剩下十人。
看了一眼后,陆粥咔嚓一下关了手机,按照这些要求,她离拿初赛的邀请函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那些参与了全国竞赛的天才,也仅仅只是碰到了这种比赛的门槛。
天才,只是见前十名的门槛。
而陆络,在前十名里脱颖而出,足够看出他的脑子有多么妖孽。
“1421,我好想抱着我二哥的脑袋亲两口,要是我二哥嘎了,我高低得把他的脑子捐给国家,留着研究。”
1421:【……陆粥,你确定你二哥不会先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别看陆络现在这副柔弱无辜的样,可不是什么善茬。
再说了,天才和疯子可没什么两样。
清凉的风吹斜的细雨,微微的打在脸上,让陆络的脑子短暂的清醒了,天际的雷声忽然落下,在这刺目的光亮中,陆络的心也跟着晃了晃。
他沉默的趴在陆粥的背上,小心翼翼的拢着陆粥的脖子,心头莫名发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他连忙弯下头,试图躲避这忽来的情绪。
“粥粥,你以前吃过很多苦吧。”
“嗯,以前确实很苦,现在的日子,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一分一秒,她都舍不得浪费。
陆络沉默了一会,心中纠结了一下,又问道:“粥粥,你背过很多人吗?”
陆粥并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异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时候耳边没有断过的就是炮火声,子弹就像这一场不停歇的雨,大家只能的背着重伤的同志跑,背完了这个,又接着背下一个。
所以她背陆络,是真的觉得很轻松。
而且那时候除非被炸得血肉模糊,或者中了好几枪失血过多,大家都不愿意让旁人背,因为他们知道同志们已经够累了,能不拖累对方就尽量不拖累。
有些人,甚至直接用仅剩的半条命,拖住了敌人。
所以陆粥道:“是很多人,不过像二哥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陆络低低嗯了一声,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滋味。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忽视掉的那个,更不要说独一无二的拥有什么东西。
他总是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
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或许就能被看到,被认可,被夸奖。
他是陆家几个孩子里最让人省心的,也是陆家几个孩子里最听话的,对于父母交代的事情,总会尽职尽责的完成。
父母爱他吗?
或许爱的,至少在他看纪录片的时候,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满眼温柔,而父亲轻轻的贴在母亲的肚子上,开心的感受胎动。
他们为自己能来到这个世上而高兴。
“粥粥,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执着参加比赛吗?”
陆粥微微一顿,“那二哥为什么这么执着,即便是生病了都还要从医院跑过来。”
陆络:“不告诉你。”
过了一会,陆络又开口道:“粥粥,我拿了第一名。”
陆粥:“哇,二哥好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之一了,我要和你们这一群学霸拼了。”
陆络却不乐意了,有些委屈的说:“不是最厉害的吗?为什么只是之一?”
见陆粥不理自己,陆络更委屈了。
“明明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都没有之一。”
“粥粥,你好渣!”
陆粥:“……”
那你不是也只有我一个妹妹。
当然没有之一。
不服输的陆粥和陆络争辩,最后发现自己真傻。
我真傻。
和一个生病的人讲什么道理。
就陆络这快要烧到冒烟的脑袋,满脑子只听到那两个字……之一。
现在就算是秦始皇复活,在他面前,也不能和自己相比较。
陆粥被他胡搅蛮缠得不行,敷衍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你是我唯一的哥好吧。”
“快到医院了,爸妈还在医院等咱们呢。”
这下子,陆络终于消停了。
陆络平时也爱锻炼,身体素质不错,这一场病来得急也去得快,头天晚上吃了药,捂了一身的汗,第二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迷迷糊糊被陆粥拉着跑下了楼。
陆粥手里拿着奖牌,一脸骄傲举着,大声的嚷嚷:“这是二哥的奖牌,厉害吧,第一名呢,还是二哥生着病的情况下拿到的,简直就是文曲星在世……”
陆络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看着一大堆亲戚看着自己,有生之年体会到了社死是什么感觉。
他转身就走。
“二哥,你去哪?”
“不用管我,我离家出走了。”
“再见了妹妹,今天我就要远行。”陆络看似还活着,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他冷静的说:“我晚上出去散步,不走楼梯,不走电梯。”
那个不知所措的小陆络渐渐地消失,留下的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陆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