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勋带着老妻和大儿子儿媳拉着一车子家什风风火火的进了乔家大院,就区区四个人,那动静闹得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乔老爷子原本是想装憨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奈何杨佑勋一进门,就拎着酒壶亲家亲家的喊。
这个时候若是他在龟缩在家里不出,只怕是旁人就要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不知礼仪,丢上河村人的脸了。
他无奈嘴角上扯了个笑容,不情不愿的迎出了屋。
他自知此次分家不公平,对得起大儿子,却是真心亏待了二儿子和三儿子的。
昨日刘家来了人,老亲家因着他如此分家而气愤的连个招呼都不与他打。
今日这杨佑勋却是另一个极端,热情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凤梅,快去,给你公爹和我烧几个好菜来,我们哥俩好些年没见了,今儿个好好说说话。
对了,这菜可不能拿了亲家的,我知道你们困难,连个买油盐的钱都没有,不过没有关系,我和你娘都给你带来了,就算你嫁人了始终还是我杨佑勋的闺女,旁人不把你当人看,爹娘会可着劲儿的疼你。”
杨佑勋高声笑着说,原本陪着笑脸的乔老爷子却是涨红了一张脸,站在原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不把他闺女当人看,说的是谁在场之人谁人心里不是门儿清的。
杨凤梅嫁到乔家十几年,好日子没过着几天,起早贪黑的,苦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每年倒是还没过日子就先欠着乔家两老的二两银子了。
就没有见过哪家的老人偏心会偏成他那样的,不要脸!完全就没有把二房三房的人的死活放在心上了。
要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一个儿子,当初为什么要把其余的孩子生出来受这个罪?
乔老爷子本就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理亏,任是杨佑勋如何阴阳怪气,他都只是陪着笑不吱声。
要是让亲家说几句这事就能过去,那说几句就说几句了,说了以后,他那颗本就内疚的心或许还能好受那么一点点。
可是,在一旁的乔老太听了杨佑勋的话却是不乐意了。
她撇着嘴,拿着斜眼看着杨家的人一趟一趟的往西厢搬东西。
她抱着手靠在门边上不屑的撇嘴道:
“我说亲家,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你今天就在这儿把话给说清楚了,谁不把你闺女当人看了?
不清不楚的阴阳谁呢?你闺女嫁来我家十几年,我是把她饿死了还是把她冻死了?就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做父母的,自己闺女教不好,倒是反过来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了!”
“老不死的有种你再说一句?”
乔老太的话才说完,杨佑勋的老妻李氏就拿着一个葫芦水瓢冲了上去要打乔老太。
还好杨氏眼疾手快的及时拉住了李氏,那葫芦水瓢才没有打到乔老太的身上来。
“我姑娘是你家的猪狗啊,饿不死冻不死就叫没有亏待不成?
你自己良心虚不虚?把儿子分出来,连一亩地都不分给他们,他乔家成是没爹没娘的野种还是没有祖宗的流民?”
李氏叫嚣着,恨不得把口水都喷到乔老太脸上去。
这是在乔家的院子里,乔老太的地盘上,又岂是能随便让人给压了一头去?
她掐着腰站直了身体,一双吊梢眼睨着李氏鄙夷道:
“自己养的种是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我儿子原本是多听话孝顺的人,也就是娶了你家姑娘,一天天的便与他老子离了心。
现在竟是死活教唆的我儿子丢下老爹老娘单过,就这你教出这等丧良心的,也有那个脸了我跟前狗吠?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进乔家门来,没脸没皮的,倒是给你能耐了。”
乔老太吵起架来,那叫一个彪悍,就是乔云儿自觉得见多识广,读书颇多的,也不由得在心里甘拜下风。
李氏被她怼得气跳脚,指着乔老太,脸上憋得通红却是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乔云儿急急上前去,只是轻抚了李氏的后背便是笑盈盈的开口道:
“外婆,你消消气,跟个外人置气什么气嘛。
在这个院子里,谁是什么人,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又何须浪费口舌多说。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偏你不信,非得要试一试,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还有我外公也是,非要管不住自己的嘴,这都多久没见外孙们了,非得要去和那等不相干的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就是,外公,你上我们屋子里去坐坐,我给你弄几个小菜,你也给我掌掌眼,看看我做的菜能不能吃。”
乔灵儿说着,拉着杨佑勋就朝着西厢走去,乔云儿拉着李氏紧随其后,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乔老爷和乔老太站在原地,看着二房的子女与杨家人那亲密的劲儿,只觉得眼睛发红。
乔老爷重重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佝偻着身子,一个转身便回了上房去。
乔家成看着老父亲落寞的背影,突然就觉得心软。可转头想到他对自己的绝情,便狠了心什么都没有说就跟着转回了西屋去。
可乔云儿的左一句外人,右一个不相干的人却是彻底把乔老太说破防了。
她与李氏吵架时的气定神闲全然不见,而是换了一副恼羞成怒的嘴脸,也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了下来便指着西厢大骂。
“乔家成你个白眼狼,老娘痛生痛死生养了你一场,到最后我到成了不相干的外人了。
那个骚蹄子到底哪里好,竟是勾得你爹妈都不要了,你还懂得点礼义廉耻吗?
杨家是给了你几座金山银山,看你爹娘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你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我们都是外人了,那你怎么还有这个脸来住我的房子,你真那么有骨气,怎么还赖在这个院子里不滚,不要碧莲的东西……”
乔老太越骂越不像话,语无伦次的,想到哪句骂哪句,尽是往着脏话毒话可着劲儿的在院子里叫喊。
因为有杨家的人在,乔家成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红着一张脸出来,朝着乔老太烦躁的喊了一句:“娘,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我消停?你要我消停,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我生养你一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生的赔钱货是怎么说话的你是聋了还是死了听不进半句去?你就由着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不成?
你要我消停,我没心没肺啊我消停得了?”
她一边骂,一边自地上爬起来揪着乔家成又打又骂。
乔家成烦躁的一把将她推开,差点就把她推倒在地。
乔老太不可思议,还没开口发疯,乔家成就怒声质问:
“原来娘你也是有心有肺的人啊,你不说我都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呢。
你一天天的骂这个没心肝,骂那个丧良心的,你怎么不瞧一瞧你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我们二房三房的人勤勤恳恳,你何尝给过我们几分好脸色。
绿儿不是你的孙女吗?你说把她卖了就卖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这样做就不丧良心吗?
还有,云儿他们是我的子女,不是你口中的赔钱货,你不心疼他们我心疼。
一天天的,什么恶毒就对孩子做什么,最后孩子不认你,也是你自找的,有什么好怨旁人的。
自此以后,你不光没有乔家志那个儿子,也没有了我乔家成这个儿子了。
住着你的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他说完,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好似心中多年来堵着的一口气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整个人都因此轻松了不少。
他说完,看都不看乔老太一眼就又转回西屋去。
自此以后,她要再怎么撒泼,他再不会多嘴劝一句,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