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令人遭罪了。
“你先忍一忍,太医马上过来,给你瞧瞧。”李同显说。
纪青霭:“……”
这孕吐,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太医来了能有什么用?
“多谢皇上。”纪青霭的规矩是一分不差,“室内气味难闻,皇上还是请先出去吧,圣体最重要,切莫因为妃妾的缘故……”
纪青霭这话还没有说完,李同显那只原本放在她后背轻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按在了纪青霭的肩头上。
而这一刻,纪青霭就感觉到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收紧了。
与此同时,李同显的声音也一并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纪青霭的错觉,她总觉得李同显这句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紧绷,硬邦邦的。
纪青霭不理解,如果李同显不情愿留下来,那他大可一走了之,根本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但是李同显若是想留下来,他这般像是生气的样子,又是为什么?
纪青霭在怀孕后,就懒得多想。
反正这是李同显自己的事,她瞎操什么心?
李同显在拒绝了被纪青霭“赶走”之后,久久没有听到纪青霭的任何回音,他不由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纪青霭正在发愣,她就是吐了之后浑身没什么力气,反正身边的李同显是她赶不走也骂不走的,不如就将对方当做一团空气,她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发了起了呆。
李同显却误会了纪青霭,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让纪青霭心里又难受。他不由主动开口解释:“ 我刚才不是在凶你,我只是想说,你现在怀着孕,辛苦得很,我又不能帮你分担什么。你现在不舒服想吐,我如果还嫌弃的话,这成什么了?”
李同显说到这里时,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纪青霭的乌发,指尖似乎都带着温柔。
“令娘,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李同显的下颔抵着纪青霭的发顶,低声开口道。
他现在在马车上的时候,听见纪青霭对自己掏心掏肺说的那些因为害怕怀孕生产的痛苦而不想要孩子的话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安抚纪青霭的话,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在李同显看来,这世上那么多妇人都是这般过来的,怀孕实属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阵痛也只是一时的,忍过去就好了,自己会照看好她的。
可是现在,李同显真正看见纪青霭是怎么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肤浅。
纪青霭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外面已经有内侍的声音传来,太医到了。
李同显:“宣。”
他暂时放开了纪青霭。
纪青霭在看见太医院的一群人进来时,有点想伸手扶额。
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孕吐而已,但是李同显几乎把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拉了过来,实在是过于兴师动众。
但是这般小题大做,她作为当事人,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在对着这些太医院的人时候,歉意一笑。
以常祚余为首的精专妇科的几位太医,倒没有怎么意外。
反正自家皇上在遇见了眼前这位令昭容的事情上,向来都是如此,他们这一年多时间来,都已经被折腾惯了,早就不以为奇,习惯得不行。
诊脉后,常祚余冲着李同显跟纪青霭的方向福身,回话道:“娘娘感到胸口不适,想吐,都是有孕早期的正常现象。若是下一次娘娘还觉得不适,微臣给娘娘开些半夏、橘红等药物。平日里,娘娘也可含些陈皮蜜饯等再口中,可缓解不适。”
纪青霭正想点头,李同显已经先一步开口:“这还要吐多久?”
常祚余回:“一般人就是前三月,有的妇人体质不同,可能时间会更长一点。”
李同显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想到刚才纪青霭都已经吐成那样,难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日日都要如此吗?那怎么得了?
“就不能想个法子让她不吐吗?这用的早膳都被吐光了,这怎么行?!”李同显很显然不满意现在太医院给的说法。
他看见纪青霭趴在床边,一直吐个不行,自己又不能代替她受苦,心中实在是自责懊恼,现在听着常祚余等人看了半天,也没给出个最有效的法子,便直接将怒气朝着这些人身上发了去。
太医院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同显动了怒,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跪了下去。
这孕吐是每个人的体质问题,他们顶多能用些药物和食疗的法子减轻这症状,但要是说让人不吐,却是没有可能的。
纪青霭见状,忍不住伸手放在李同显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李同显前一刻周身还带着震怒,而现在被纪青霭这么一拍,他顿时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了下来。
“怎么了?”李同显低头,看着纪青霭低声问。
这声音,跟刚才对着太医院的人讲话时, 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纪青霭自然也有所觉察,平日里李同显对自己说话大多都是这般模样,但现在房间里不是还有那么多旁人吗?就算是隔着屏风,李同显不害臊,她还害臊。
“妃妾无事,只是这孕吐本来就很正常,皇上也不要责罚常太医他们。”纪青霭说。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然后抬头看着李同显,纪青霭相信李同显是会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的。
权当做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积福。
果然,李同显被纪青霭这么一安抚,周身的怒气就平复了下来。
“回去拿个妥帖的方子出来,朕不想再看见今日之事。”李同显看向屏风后面黑压压跪着的一群人,冷声道。
这对于之前李同显强硬要求让太医院的人开个令人不再孕吐的方子而言,简直如同天籁之音,太医院的人连连叩首,这才离开。
等走到外面,走在常祚余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太医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忍不住感慨:“还是令昭容娘娘心善,脾气温和,不然……”
常祚余在听到这话后,倏然回头,眼神锐利地瞪了手下这个才进了太医院的年轻后生一眼,“放肆!主子娘娘们的事,也轮得到你插嘴吗?!”
就算是他们都觉得令昭容娘娘心善和气,但这些话,也是万万不可拿到外面谈论的。何况,现在都还在宫里,常祚余是看着新来的太医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这才敢信口胡诌。
那年轻的太医冷不丁被常祚余一通发作教训,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脑子里现在终于回过神来。
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左右四下一看,这才偷偷吐出一口气。
“院使教训的是,是下官多嘴……”
纪青霭可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在太医院的太医心里,是个好说话的好人,她现在靠在背后的软枕上,又喝了一碗漆黑的保胎汤药。
正满嘴苦涩,一张小脸都忍不住皱巴巴挤在了一块儿。
李同显主动给她剥了个福州的蜜橘,他知道纪青霭素来有些讲究,那橘子瓣上的白色的丝络,都要撕得干干净净。李同显亲自做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嫌麻烦,就仔仔细细撕了个干净,这才递到纪青霭的嘴边。
纪青霭刚想坐起来,说不用的话,但是李同显像是一早看出来她的意思,直接道:“你张嘴就好。”
纪青霭:“……”她张嘴是想说话,却不料李同显直接投喂到了她的嘴里。
嘴里塞着东西,说话自然不方便。
纪青霭是想着等到吃完这口,自己再说“这不合规矩”的话,她现在又不是真的要跟李同显好,巴不得要跟眼前的人划清界限。可是吃完这一瓣橘子,纪青霭刚要开口说话,李同显手里的另一半已经扒拉得干干净净的橘子,又塞进了纪青霭的嘴里。
纪青霭:“……”
李同显则是很高兴,好像亲手投喂了纪青霭,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一般,还有几分得意。
“刚才太医也说了,你怀有身孕,也需要多吃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除了这蜜橘,你还想吃什么?”李同显问。
纪青霭对上李同显那双明显很期待的眼眸时,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一时间就有点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