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同显颇为震怒的这一声,纪青霭站起身,朝着门口走了去。
张义德就在外面候着,刚才从里面传来的自家主子的怒喝声,他不可能没听见。
他惊诧万分,下一刻却见到纪青霭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这位令主子,张义德实在是没能在后者脸上看出来类似于紧张惶恐后悔等等这样的情绪。
相反的,在这位主子脸上,很是平静,让他这种宫里的老人,也琢磨不出来现在这位主子是个什么心情。
“娘娘……”张义德不知道里面这两位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凭着之前的经验来看,跟前这位娘娘身边的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可他们这些跟在皇上身边的奴才,可就没那么幸运。
每次自家主子为了令昭容娘娘的事儿生气,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周围服侍的人。
但如果能留下来纪青霭,张义德很确信自家主子的心情肯定就不会太差。若是放任对方离开,现在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家主子暴怒的心情,等会儿只会变得更加暴躁。
之前张义德还能知道两位主子是为什么吵架,但如今,他在外面,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好寄希望于纪青霭,希望后者能点拨自己两句。
“皇上他心里最看重的就是娘娘了,现在皇上大抵也只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娘娘现在就要走了吗?”张义德心里干着急,他是听见里面传来了自家主子的那声“出去”的话,但是,他家主子哪里舍得让令昭容娘娘离开?现在这位令主子倒是说走就走,回头吃挂落的人就就是他们这些人。
张义德是想要将纪青霭留下来的。
他家主子对着别人不耐烦的时候,都是一声“滚”,可对着令主子,就只是一声“出去”而已。
这两相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纪青霭却没领会张义德的好意,哪怕现在跟李同显吵架,她对身边这些服侍的下人仍旧是和颜悦色,从不牵连无辜的人。
“多谢公公好意。”纪青霭说,“不过,皇上既然下令,我等也不能阳奉阴违。留下的话,就不必了。所以,皇上这边还烦请公公多多照看。”
纪青霭说完这话,就带着身边的春麦和夏菽,翩然而去。
张义德还站在门口,被迎面吹来的风呛了一口黄沙。
头大了。
春麦和夏菽两人也是在马车外面,并没有入内,不知道里面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到纪青霭一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春麦和夏菽便都忍不住了。
“主子,究竟发生了何事?”春麦率先开口问,这一次,她跟夏菽一样都没能沉住气。
先前皇上那一声“出去”,语气震怒,她们这些守在外面的人心神都是一颤。
要知道她们家主子入宫这么长时间以来,皇上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更何况,分明在之前,两人都还好好的,如胶似漆,怎么慧然一下,风云变幻,就争吵到了这般地步?
纪青霭:“放心,没什么大事。再说了,是我先提出来我要离开的,也不是他逼着我出来。”
所以,李同显让她出去,纪青霭可没觉得自己是被赶出来的,这李同显这道命令,不是刚好遂了她的心愿吗?
春麦和夏菽听得更加云里雾里。
纪青霭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眉角,将自己在里面跟李同显发生的事情简单提了两句。
其实真说起来,这件事情就很简单。
李同显想要一个属于自己跟她的孩子,纪青霭不排斥,但也没有很期待。
在面对李同显放低姿态的示好和保证时,纪青霭也没能按照李同显预想的结果,表现得十足相信。
信任和承诺都是在考验人性,纪青霭不愿意伪装哄骗,两人就闹到了如今的地步。
春麦和夏菽听完后,齐齐无语。
“可这事儿,不是主子说一句软话就能解决吗?”夏菽有点不太理解,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何况,夏菽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她家主子定然是明白的。所以,她更不明白了。
纪青霭闻言,笑了笑。
真要算起来她跟李同显之间能爆发这么一场争吵真正的原因,纪青霭心里门儿清,她甚至相信李同显也会很快想明白。
并不是她对李同显不能完全信任,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喜欢一个人到愿意迷失自我,甘愿担上所有风险,欣喜地为了一个人去生儿育女。
究竟要怎么样的喜欢,才能愿意为了这个人担上性命之忧?
纪青霭从小就知道,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曾经因为命悬一线,多次在鬼门关外徘徊。只有濒死过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死亡的恐惧,她没有不承认自己怕死。
不论是李同显,还是一个未知的孩子,她都没有想要心甘情愿去冒险。、
她顺其自然接受孩子的到来,就已经是她的底线。
她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很对得起李同显。
可如果李同显非得要求自己为此努力,为此欢欣雀跃,纪青霭觉得是强人所难。
纪青霭没有回答夏菽这话,她只是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开口说:“日后,你们若是想嫁人了,也要记得,生子这件事情,只有女子会承担风险。男人嘴上说得好听,但是等到了这一步,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所以,哪怕成亲马马虎虎,随意糊弄,但是孕育孩子,却是要考虑清楚的。若是害怕,就算是不要孩子,其实也没什么的。”
多少人冷不丁地为此丢了性命?
为了“血脉延续”的大旗,值得吗?
可惜在大众的认知里,这本来就是成亲的女子应该做的事,也是她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纪青霭可不赞同。
为了“血脉延续”,“绵延子嗣”,如此重要的事情,却将所有的危机系于女子一人身上,但却得不到应有的荣耀,因为这是嫁为人妇的女子的分内之事。
她不认可这种要压上女子性命的生育是分内之事。
没有人应该比自己更重要,也没有任何声誉能越过人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