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李同显出现在景仁宫时,直接抱走了面无人色的纪青霭。太医院的人最是会看上位者的脸色,自然是皇上在什么地方,太医院的精锐就在什么地方。
院使都去了琉璃阁,来景仁宫的,自然就是些太医院的二把手。
姝美人被救上来时,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她还没有昏迷,眼神死死地看着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抱着另一人离开的背影。
在这一刻,姝美人冷得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明明,她都落水了。
明明,她都还怀着身孕。
可为什么,她表哥却抱着旁的女子,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就这么离开?
太医过来时,姝美人发现不是院使,她强撑着身子,冷呵道:“狗奴才!本主肚子里可是皇上的孩子,这可是皇子!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院使呢!把院使给本主叫来!”
伺候在姝美人身边的朝云和彩霞也不由着急,但还没轮到她们出声,张义德就出现了。
常年跟在李同显身边的张公公,就算是后宫的宠妃,见了也会给一两分薄面。
张义德隔着一扇屏风,“姝美人,许太医乃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有他在,您尽可放心。”
张义德这么一出声,听着好像还跟平日里一样乐呵呵的好说话,但那语气里的不容置喙也很明显。饶是姝美人心里有再多委屈和不忿,如今也只能偃旗息鼓。
小腹处传来的一阵一阵的抽搐的痛感,让姝美人也无暇顾及太多。
她死死地拽着身上的寝被,心里又恨又惊慌。
张义德有一点说错了,就算是妇科圣手,但也不是能解决一切麻烦。
等李同显再次踏足景仁宫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哭声。
刚走进偏殿,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
李同显阴沉着一张脸,“怎么回事?”
张义德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周围还有不少今日来参加宴会,因为留下来没离开的嫔妃,现在全都跪了下去。
“回皇上,姝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张义德冷汗涔涔开口道。
姝美人落水,又是在这深秋,孩子月份还小,根本禁不起折腾。如今,许太医已经尽力施针营救,但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李同显没说话,大堂内也无一人敢吭声。
“皇上——”
就在这时候,从屏风后面忽然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姝美人被朝云和彩霞一左一右搀扶着走出来,因为小产,她那张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甚至眼底好像都变得带上了青色。
“表哥,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姝美人声泪俱下,裙角边上还染着血迹,她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嫔妾,嫔妾是被人害了,还有我们的皇儿……”姝美人哭着要扑向李同显,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里间时,她亲身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一点一点离她而去时,她心里是有多恨。
这个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还没满三月,如今就化作了一摊血水,消失不见。
李同显在看见姝美人这般不管不顾跑出来的样子,原本就阴沉着的一张脸,此刻变得更加难看。
“你们都是瞎了眼?!还不将你家主子扶进去!”李同显眼睛沉沉地看着在姝美人身边的朝云和彩霞,声音冷得像是要结冰。
“没规矩的奴才!”张义德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赶紧让人将姝美人拉扯进去。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这位小主子闹腾,他也不敢让人再闹到自家主子爷跟前。
姝美人见自己离李同显越来越远,她哭声不停,“皇上,表哥……”
张义德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他想说这位姝美人还真是没一点眼色。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还敢在自家主子跟前哭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家主子此刻根本没什么好心情,要是安安静静的,说不定还能让眼前这位爷多生出几分怜惜之心。自个儿没能护好孩子,还大哭大闹,这不是更惹得他家主子厌烦吗?
李同显瞧着殿内还跪着的这一群乌泱泱的人,他环视一圈,没看见湘美人的身影。“湘美人呢?”
张义德赶紧开口:“湘美人还在休息,太医说,湘美人动了胎气,现在需卧床静养。”
在说这话的同时,张义德不由自主想到自家主子先前在抱着青美人离开时,那位娇滴滴的湘美人都还捂着肚子,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副身子不大舒服的样子。可惜,他家主子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让她过来。”李同显说。
张义德在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李同显后一句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你也聋了?”
张义德恨不得连滚带爬出去去将湘美人“请”来。
看来,这位怀着身孕的湘美人,肚子里也不是揣着一块免死金牌。
这时候,收到消息的彩云宫和钟粹宫的两位主子也赶了过来。
湘美人生辰要邀请众人小聚,在钟粹宫的贤妃处有过明路,御膳房也是由贤妃的人去叮嘱了两句。贤妃没掺和这些前几年入宫的新妃的“争奇斗艳”,不过在这一日还是让宫人送来了生辰礼。
至于彩云宫那位,从前还在王府时,就是个不大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人。景仁宫的帖子送来彩云宫,菱修容懒得多看一眼。
菱修容先到一步,她一进殿,就看见李同显坐在位置上,而周围那些穿着鲜艳俏丽的宫装的嫔妃们,一个个都安分得不行,还跪在地上。
菱修容越过地上跪着的这些人,走到李同显跟前盈盈一拜,“妃妾见过皇上。”
有菱修容这一出现,李同显似乎才反应过来殿内还跪着这么多人。
“都起来吧。”李同显说。
菱修容率先一步,坐在了距离李同显最近的位置上,“妃妾一听人说景仁宫出事,便赶了过来。皇上,您也别太忧心,自个儿身子才最重要。”
菱修容是接到了姝美人小产的消息后,这才决定走一遭。不然,下面这些人的小打小闹,还不至于让她亲自过来看这热闹。
不过,即便是过来看热闹,她也是打听清楚了钟粹宫那位要过来后,这才出门。
她只是想看热闹,可不想沾染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
有贤妃在,菱修容就知道她只需要在李同显旁边做一只安静的花瓶即可。
李同显看了眼菱修容,虽然还没开始审问,但他就是很确信今日之事,肯定跟菱修容无关。所以,他勉强点了点头。
贤妃是后脚到的景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