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温度犹如暖气房一般,热的唐糖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解下涂山暻的大氅,仔细地掖好放在涂山暻的身侧。
心里一直犯嘀咕,影说的那个奸细,是玉国叛徒,还是潜藏于城内的南蛮人?
若是叛徒,下辈子就该投胎为老黄牛,累死在自家耕地,生的小牛没屁眼。
若是南蛮人,手段卑劣,可谁不想自己国的百姓有地可耕,有粮可温饱。
解决两国争端,那无非就是让其有吃有喝,老婆孩子热炕头。
若想办法拿捏他们停止战争,和平相处,也不会有人再在战场上丢命。
都有妻儿老小,谁不想好好活着。
思来想去,唐糖觉得此方法可以一试。
那日从沈老贼的府内返回八方财时,透过马车帘子掀起的瞬间,她看到一个人影,那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与影口中的奸细相重合起来。
不是奸细!
而是南蛮使者笥域压根就没有离开城内!
涂山暻看到她蹙着眉心,似是心事重重,“南蛮人在玉城外虎视眈眈,你放心,沈誉不会犯蠢在此刻对唐伯父下手。”
唐糖抬眸对上涂山暻的目光。
“嗯。”她软糯糯地应了声。
“将军,唐宋口中的奸细是笥域,他没有返回南蛮。而是在城内!!”
话落,她不自觉地往涂山暻身旁凑近了一些,继续说:“将军,若能兵不血刃地化解与南蛮的纷争,自是上策。他们如今所求,不过是粮草罢了……”
涂山暻原本以为她是在担心唐伯父的安危,没想到竟是再想法应对南蛮人再次挑起的战争。
她果真不是一般女子。
在涂山暻的眼中,唐糖此刻全身散发着光晕。
涂山暻抬眉问:“你是打算以粮换安,暂息战火?”
唐糖勾唇笑了:“对,送粮食,可不是白白送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还是对敌军。
都是饥荒年,有粮食为饵,他们会不馋?
在粮食和战争他们自己选!
战,大可一战,玉国不怕战。
各种先进武器全部往外丢,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傻子也会选吧。
涂山暻瞧着唐糖那机灵劲儿,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他怎么觉都觉得南蛮人要遭殃了。
唐糖额头沁出汗珠子,身体暖和了,可脑子却发沉起来。
她揉着太阳穴说,“将军,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可有那笥域的些许情报?我总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涂山暻神色一正,端坐如松,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张信纸递向唐糖。
唐糖伸手接过,将其置于方桌上,一只手撑着头,眼神目光落在纸上。
南蛮王膝下有三子,笥域作为幼子,在这王宫之中最是不受宠。
唐糖没想到这笥域竟是南蛮王与玉国一位风尘女子所生,那女子在分娩时难产离世,笥域自幼便由奶娘悉心照料长大。
因体内流淌着玉国人的血脉,笥域在南蛮的日子举步维艰,受尽他人的排挤与欺辱。
而南蛮王对此却视若无睹,未曾给予他丝毫庇护。
更甚的是,他的双腿被同父异母的大王子狠心打断,归根结底,不过是大王子嫉妒心作祟,容不下他罢了。
此次出使玉国,众人皆对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避之不及,便将笥域推了出来。
唐糖唏嘘不已。
刹那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笥域有着一半玉国人的血统,若他日后能登上南蛮王的宝座,那么两国便可通过通婚、通商等方式,达成和平共处之局面。
古偶剧看多了 ,越不可能继承王位的人,越是最有可能,这笥域才是王子中,筹谋最多之人。
唐糖轻抿一口茶:“将军,我们或许能与这位三王子达成某种协定。”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在宴席上他能一眼不眨地一刀毙命自己人,足以证明他是一只狼,有尖牙利爪的狼。”
涂山暻点头认可她所说的。
“我曾在敌军帐内见过他,他的腿或许……”
唐糖没有说下去,她想将军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
在八方财的后院,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迅速闪入屋内,随即开始急切地翻找药物。
可他犯了难,这些箱子中的东西都是他见所未见的东西,到底什么是主子能用上的。
在翻入 院落之前他正躲在暗处,盯着医疗小队为百姓注射药剂。
虽看不懂是何种药物,可他知道是救命的药。
只要拿回药,那主子就会好起来。
于是,他在众多箱子里拼命翻找着拇指宽的小药瓶,以及一手长且带有针尖的物件。
由于翻找时太过用力,针尖不慎刺入指腹,他却面露喜色,全然不顾那钻心的疼痛,随手抓起一大把注射器和药瓶,一股脑地塞进前襟之中。
*
一辆马车缓缓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云起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神色警觉,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借着那微弱的月色,他瞧见有两个人影从马车上下来,随后走进了客栈内。
云起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站到门口,侧耳凝神细听,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利刃,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心中暗自咒骂,他娘的雷震偷个药怎这般久?
这关键时刻不在,仅凭我一人,如何能应付得了这突发状况?”
云起目光匆匆扫向床榻上已然昏迷不醒的主子,暗暗咬牙,在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护得主子周全。
此时,脚步声从楼梯处缓缓传来,最终在门外停住。
云起的神经瞬间紧绷,愈发紧张起来,下一秒,他手中的刀便要刺出。
笥域在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用尽全身力气坐起身来,双腿无力地垂落在床榻边。
“云起,开门。”
声音虚弱无力。
云起闻声,侧目望去,见主子已然端坐起身,心中顿时一喜。
但他仍心存顾虑,连忙劝阻:“主子,来者恐怕不善,这门万万开不得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沉缓有力的声音:“三王子,开门。”
云起顿时如遭雷击,只因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战王涂山暻。
他只觉一阵绝望涌上心头,这下即便是将自己的脑袋双手奉上,也难以护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