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刑床是种严厉惩戒器具。床的四个角焊有四个铁环。每个铁环上都配有脚镣手铐。遭惩戒的人躺上刑床后,四肢就被牢牢铐住,不能翻身,不能俯卧,痒了不能挠,痛了不能动,那种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郁东风被绑在刑床上已经七天了。在这七天里,他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生锈了。
早上那个李所长来了,问郁东风服不服,郁东风说:“我服你个大脑袋!有能耐就把小爷绑到死!”
“你这小兔崽子还真挺犟!”李所长笑了,非常非常阴冷地笑了,说:“我看你是不是铁打的,就算是你铁打的,我也有办法把你拧成钉!”
李所长是看守所老大,他说了这样的话,就等于是宣判了郁东风“死刑”。
他走后,郁东风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来我就得一直在这刑床上躺着了,直到判完刑为止。看守所都已经这样了,少管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管他呢,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怎么跟富贵斗——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看守所在押嫌疑人每天早晚两顿饭。郁东风躺在刑床上接受惩戒,但饭还是照吃不误的。
晚饭吃的是玉米面窝窝头,和白水煮白菜。
他每天吃饭都是有专职人员喂食。三口两口吃完两个定量窝窝头,再喝上几口白菜汤,就等着度过漫漫长夜了。
在看守所里面羁押的犯罪嫌疑人们,
时间观念都很强。虽然看不到钟表,但凭感觉都能推算出几点几分。
郁东风躺在刑床上数墙上霉点,这是他发明的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尽管每一次数,数字都不一样,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数来数去,他开始觉得有些困了,猜想时间应该到了夜里十点钟。
正想酝酿一个美梦睡觉,却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个讨厌郁东风,也是郁东风讨厌的那个李所长。
这个李所长天生就长了张阴森森的脸。郁东风从见到他开始,就没过他脸上放过晴。可不知这时为什么,他竟是满脸桃花地出现在郁东风面前。
“东风啊,怎么样,还好吧?”李所长进门就笑着说:“你这孩子,脾气忒犟,要不也不能吃这苦——来,把他手脚都打开,一个小孩子,教育教育得了!”李所长让看守所内勤人员打开郁东风手铐脚锁。
李所长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让郁东风不解。但能解除刑床之苦,总还是好事。
郁东风跳下刑床,顿觉全身舒展。
李所长说:“走,跟我去见个人。你这孩子也不说一声,那个米薇呀,我俩可是亲同学呀!你早说是不是就啥事都好说了。”
郁东风听了恍然大悟:三姐,又是三姐。看来这个李所长,三姐也摆得平。
到了李所长值班室,果然米有薇坐在里面。
“三姐。”郁东风说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别说那没用的!”米薇说道:“怎么样,身体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三姐。”郁东风抖了抖肩膀说:“我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来,我给你介绍。”米薇指着李所长说:“李凤国,我同学,你叫李哥。”
“李哥。”郁东风不太情愿叫,可碍于米薇面子,还是叫了出来。
“好好好,这小子跟我记着仇呢。”李所长说:“这看守所有刑床不是一天两天了,睡上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但像咱家东风这么小年龄睡上去的,还是第一个。
三姐,这小子是我见过最难缠的一个。以后啊,如果在江湖上玩儿,肯定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米薇说:“现在你要给我把这孩子照顾好,也要给我有了交代。我越想越生气!草,你没来时,这孩子还待的好好的,你一来就给弄刑床上去了。”
“三姐这不能怨我,我也不知道有你这层关系呀!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你说我来了能不烧这把火吗?”
“行了行了。”米薇摆摆手,说:“以前的事过去不说,以后我就把这孩子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
米薇说完拍拍郁东风肩膀对郁东风说:“你也别太任性了,出来混,要懂得保护自己。只有人还在,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一味地血气方刚,成不了大事。”
“我懂了三姐。”郁东风没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他知道这个说,永远不如去做。
出了刑床室,郁东风就被送到三号监舍。这次是李所长亲自送郁东风进号。
“都他妈下地给我脸冲墙站好!”李所长一进三号就先来个下马威。
见三号监舍所有嫌疑人都匆匆忙忙下地站好,李所长貌似挺满意,指着郁东风说:“这个新来的是我媳妇表弟的小叔,你们谁也不准欺负他,要是让我知道谁欺负他,那我就欺负欺负你!”
有了李所长的关照,郁东风在三号监舍待的挺舒心。
看守所的生活简单重复。大多数嫌疑人都是在闲聊中度过这种煎熬日子。
这天五峰市看守所三号监舍正就扒肘子好吃,还是龙虾好吃展开大讨论之时,号门被打开了。
大家赶紧收声观望,只见门口走进一个人。
“呀!”监舍里一共十七人,竟有七八个人见了来人惊呼出生。
来的是什么人?是丑是俊?是凶是善?竟让人如此惊讶?
郁东风看了看笑了,笑的原因是新进来的这个人长的太好看了。好看就看呗,为什么笑呢?答案是:新进来的这个男孩好看得像个女孩。还有就是这个小孩年龄跟他差不多,以后如果合得来,那样每天在一起说话聊天,就不用那么寂寞了。
三号监舍也有管号大哥。这个人叫梁大顺。梁大顺是因为抢劫罪进来的。现在刑事判决书已经下来了,他被判十五年。因为抱怨法院判的重,就提出了上诉,现在在等待二审结果。
梁大顺见来了新人,横眉冷目地问道:“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常欢。”新来的常欢笑了笑说。
“犯啥事进来的?”梁大顺继续问。
“绺窃。”常欢又笑了笑说。
“知道号里规矩吗?”梁大顺问道。
“知道。”常欢仍是笑了笑说。
“你以前进来过?”梁大顺继续问道。
“嗯,进来过几次。”常欢也继续笑着说。
“进来过几次?”梁大顺摸摸自己脑袋,似乎不太相信常欢说的话。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常欢打量一遍,觉得这个唇白齿红,目光清澈,圆脸大眼睛,还有几分女人相的男孩,怎么都不像是经常进出看守所的样子。
可再仔细观察,这个常欢从进来就一直在笑,那种不慌不乱的神情,确实又不像没进来过的样子。一时间模棱两可。
想了想说:“你还进来过几次?究竟进来过几次?”
“嗯——是四次。”常欢笑着说:“前三次都是在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