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颅，声音淡然如清风拂过湖面。
他的眼眸犹如璀璨的星河，闪烁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而在那眼眸之上，额头中央赫然镶嵌着一只紧闭的竖立神目，宛如古老传说中的神秘图腾。
三只眼睛一同注视着白骨使者手中的孙悟饭，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杨……戬……”白骨使者颤抖着声音，抱着孙悟饭的双手不自觉地陷入了他的肉身之中，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居然是他……”她喃喃自语，脸上满是震惊与绝望。
虽然不明白杨戬话中的深意，虽然那只神眼始终紧闭未睁，但白骨使者深信，一旦那只竖目睁开，三界之中除了齐天大圣，恐怕无人能与之一战。
上山时的种种幻觉在脑海中纷至沓来，最终定格在那一柄形似长枪的神秘兵器之上。
她心中恍然若失，喃喃自语：“天道循环，皆有因果……原来，是他！五百年前，杀死小白龙的那柄神兵的主人，竟是他！那么，五百年后，当第二条四海龙灵重现于世，也应该是他出现，来终结这一切。”
她低头凝视着孙悟饭那沉睡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许久，杨戬见白骨使者没有反应，漠然地低下了头，开始擦拭手中那柄寒光闪烁的枪刃。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沉重得令人窒息。
“我……该怎么办？”白骨使者无助地问道。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呵……”她忽然惨笑一声，抬头望向杨戬，“我若是放下他，你真的会放过我？”
杨戬坐在白骨飞岩上，头也未抬，语气坚定：“杨戬一生，说一不二。”
白骨使者咬紧牙关，缓缓俯下身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孙悟饭放在地上。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害怕惊扰了他的美梦，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无奈与抉择。
山巅之上，杨戬终于抬起了头，望向白骨使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讥讽地笑道：“原来你对他所用之情，也不过如此……”
白骨使者的身躯微微一震，那只似乎黏在孙悟饭身上的手怎么也无力收回。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孙悟饭，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直到这一刻，在这无尽的压力之下，她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原来，在我心中……”
“好了，我说到做到，你走吧。”杨戬索然无味地收起兵器，站起身来。他似乎不打算给白骨使者任何依依惜别的机会。
“阁下，错了。”白骨使者的手终于离开了孙悟饭的身体。她站起身来，目光冰冷而坚定，“我愿意放下猴子，是因为我知道，面对你，我没有一丝胜算。与其如此，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将来？就凭你，还想找我复仇不成？”杨戬不屑地冷笑，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这一刻，白骨使者仿佛看到了这位闻名三界的战神，宛如一柄无情无欲的神兵，屹立在山巅之上。他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冰冷而无情，杀伐果断，令人心生敬畏。
“不敢。”白骨使者顶着无边的压力，倔强地抬起头，“但是……我想与阁下打个赌。”
“赌？”杨戬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我凭什么与你赌？”
“如果我输了，任凭阁下处置。但如果我赢了，请你放我们二人离开。”白骨使者没有说出赌局的内容，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赌注。
“哦？”杨戬闻言，不禁微微皱眉。他凝视着白骨使者，许久才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原来，这便是你的心意？”
白骨使者身躯微震，没有回答。
而杨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好好！我终于明白了……你以退为进，先答应我的要求，再提出你的赌注，希望换取最后一丝生机。小姑娘，你心中一定认为，我杨戬身为堂堂天神，你连如何对赌都没说出口，我必不会轻易退让拒绝你的赌注。”
“可对？”他问道。
寒风萧萧，白骨使者却默然无言。
“甚至，”杨戬继续说道，“我若一旦问出：你要如何对赌。在你的想法里，心高气傲如我，这一句话说出口，便一定不会拒绝了。可对？”
白骨使者依然沉默不语。
“原来，在你心中，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他吗？”杨戬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讥讽，“可是，你凭什么认为，修行千万年的我，会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心高气傲，会如此轻易被心中的傲气左右了行事法度？”
白骨使者的心中一阵刺痛，她依然没有说话。但那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雪花漫天飞舞，寒风凛冽刺骨。那冰冷的温度，一如此刻她半边血肉身躯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这……便是我的心意吗？”白骨使者耳边再也听不到杨戬的话语，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一刻剧烈跳动的心跳，喃喃自语。
她的心，乱得如同一团麻。这一刻，二人之间发生过的种种往事，忽然在眼前浮现。
从黑风山的初次相遇，那时的他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飞廉岭上，白骨使者遭受着无情的追杀……从地核深处的火焰中斗智斗勇，到东海之滨的遥遥对峙……从花果山的携手并肩，再到两界山的生死不弃……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
白骨使者的思绪飘回了花果山，那根高高举起的乌铁棒，以及棒后那双冷酷无情的金色眼眸，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
“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吗？”他喃喃自语。
“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是花果山上，金箍棒重重落下的那一刹那吗？”
“他如此无情，甚至两度将我置于死地……我应该……恨他的……”白骨使者的脸上，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困惑。
“可为何，为何……我始终无法恨他！”
“夫人……你究竟在何方？能否指点迷津，教我如何是好？”
“自幼，我便听着你与那薄情郎的故事长大。对那猴子的恨意，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可为何……为何最终，却让一只猴子，占据了我的心田？”
“难道，在我心中，其实一直渴望与一只猴子并肩？还是因为……我只是一具微不足道的……分身？”
白骨使者紧捂着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分身的心，也会感到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