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话音一转,突然开口:
”听你母妃说你与那位林姑娘来往甚密,你可是有了打算?”
萧云卿心头一震,却挺直了腰背,神色坦然,拱手说道:
“父王,确如您所言,以前远在岭南,多有不便。
如今林大人一家也已回京,此次回来儿臣正准备上门提亲。”
萧渊听闻,眉梢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追问道:
“可是那位研制出弩炮的林大人?”
萧云卿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愈发郑重,语速不自觉加快:
“不止如此,父王有所不知。
这火药配方也是林家少爷制药时无意中发现。
渔歌在岭南更是助我良多,提出晒盐法,改造战船,救我于危难,其中桩桩件件。
儿臣早已与她情投意合,一路走来,诸多经历也让这份情谊刻骨铭心。”
萧渊眉峰一蹙,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未及开口,萧云卿紧接着又道:
“父王,儿臣知晓当下局势微妙,各方势力环伺。
只是正因如此,儿臣才更不能舍下渔歌,她也绝非寻常柔弱闺秀。
待此间事了,还望父王成全。”
萧渊摆了摆手,沉声道:
“这个容后再说。走吧,先跟我进宫。
当务之急,还是得面见陛下,看他对这火药配方、弩炮图纸作何定夺。
此二者皆是国之重器,关乎边防安稳、国力盛衰,一丝差错都容不得。
朝堂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各方势力暗流涌动,都想借机拿捏把柄、谋取私利,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萧云卿收敛情绪,拱手应道:
“儿臣明白,定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父子二人行至宫门,二皇子萧正轩恰好迎面走来。
他一袭天青锦袍,通身绣着暗纹,低调却华贵。
墨发整齐束于玉冠,眉眼含笑,瞧着温润又亲和。
“皇叔、云卿堂弟,许久不见!”
萧正轩拱手,礼数周全,声音平和温煦,听不出丝毫异样。
“听闻云卿堂弟回来时遇上刺客了,没事吧!”
那眼神里的担忧看着真切,还顺势上前两步,虚扶一下萧云卿的手肘,仿若要查看伤势。
萧云卿不动声色地避开,拱手回礼,神色淡然:
“多谢二皇子挂怀,些许小贼,不足为惧。
已被手下护卫尽数击退,并未伤我分毫。”
萧正轩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折扇一合,轻拍掌心,微微皱眉叹道:
“这可真是惊险!云卿堂弟这一路携着关乎国运的机密归来,难免树大招风。
我听闻那刺客手段狠辣,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匪类,怕是背后有人蓄意谋划。”
说着,他抬眼,目光在萧云卿与萧渊面上一扫,话锋一转。
“说来也巧,东宫那边近些时日动作频频,又是拉拢朝臣,又是打听各类消息。
太子又对堂弟上书提到的火药兴趣颇深,也不知……和这刺客有无干系。”
萧渊脸色微沉,沉声道:
“正轩,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一心为国,断不会行这等糊涂事。”
萧正轩神色一凛,连忙躬身致歉,脸上满是惶恐:
“皇叔恕罪,是侄儿失言了。
我也盼着此事与东宫无关,只是担心堂弟安危,一时口快。
毕竟朝堂局势复杂,暗流涌动,多的是看不见的纷争,我实在不忍堂弟无辜受难。”
他言辞恳切,让人难以苛责。
萧云卿神色平静,拱手道谢:
“二皇子关怀备至,云卿铭记于心。
不过云卿只信事实,如今紧要的,还是面见陛下,一切自有陛下明断。”
萧正轩嘴角噙着浅笑,点头赞许:
“堂弟这份定力与眼界,实在令人钦佩。
是我狭隘了,皇叔、堂弟快些进宫吧,莫误了时辰。”
说罢侧身让路,目送二人远去,脸上笑意仍存。
可眸底却深不见底,叫人瞧不透心思。
待萧云卿父子身影消失在宫门拐角,身旁侍从凑近低声道:
“殿下,方才那番话,不怕得罪东宫?”
萧正轩瞥他一眼,手中折扇轻敲掌心,神色悠然:
“蠢货,本就是话里藏话,点到为止。
既在皇叔父子跟前做了好人,又给东宫添点不痛不痒的麻烦。
日后不论局势如何变幻,咱们都有余地周旋,急什么?”
言罢,负手踱步,施施然朝另一方向走去,背影沉稳,仿若一切尽在掌控。
萧云卿父子沿着宫道快步前行,萧渊面色冷峻,低声训诫道:
“正轩惯会耍这些心眼,挑拨离间的手段耍得炉火纯青。
往后你可得多留个心眼,莫要被他三言两语就搅了心智。”
萧云卿颔首应道:
“父王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二皇子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步步为营,此番言语明是关怀,暗里藏刀。
只是东宫那边,经他这么一搅和,怕是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变数。”
萧渊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哼,管他什么变数,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此次进宫呈交火药配方、弩炮图纸,事关重大。
只要如实禀明一路波折与机密详情,陛下自会权衡。
太子若真是一心为国,便不会被这无端猜忌影响。
若心怀鬼胎,也藏不住猫腻。”
说着,父子俩快步趋近御书房,还未及通禀。
值守太监已伶俐地挑起门帘,满脸堆笑:
“王爷、世子,快些里头请,陛下正候着呢。”
踏入室内,阵阵凉意裹挟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乾元帝从奏章中抬眼,见着两人,当即起身,快走几步,脸上笑意真切:
“皇弟来了。云卿,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快免礼,一旁赐座。”
待二人谢恩落座,乾元帝的目光便定在萧云卿身上,满是嘉许:
“云卿啊,朕这些日子,可没少听旁人念叨你的功绩。
犹记得两年前,你当庭陈情要扩充水师,满朝震动。
朝堂那帮老臣,十个里头有九个都在唱衰。
说耗费钱粮无数,船工、兵员难募,困难似是一座接一座搬不完的大山。
朕那时也是思虑再三,才想着让你试上一试,只是这心里也直打鼓。”
说着,乾元帝微微倾身,神情满是感慨与赞赏:
“没成想,还真叫你小子给办成了!
不只让水师顺利扩充,还搞出火药、弩炮这般国之重器,实乃大功一件。
乾元帝难掩激动,起身踱步至萧云卿身前,亲手扶起再次欲起身谢恩的他。
用力拍了拍其肩头。
“放眼朝堂,这般年少有为、敢想敢做且做成大事的,寥寥无几啊!
你父王将你教导得极好,朕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