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晚裴原野做梦梦见了那个少年。
自己身为刑警，凭借直觉感觉少年有问题，追查到农贸市场，跟卖鱼的摊主聊起来。
对方说少年经常去捞鱼补贴家用，自己看他没父没母带着妹妹，虽然每次只有几条也会收了。
还说市场那个拾烂菜的阿婆，九十岁，无儿无女，去世了几天才被人从塑料棚里发现，还是少年去帮忙收的尸。
从外人的口中可知，这是个很好的少年，虽然清贫辛苦，但也努力地在生活。
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他发现了杀人痕迹。
裴原野站在他面前。
两个人身处高楼之上。
面对自己凶手的暴露，少年一脸无所畏惧。
“我为自己复仇，袁警官却来抓我了。”
“请问，这是正义吗？”
“若这是正义，我遭遇不公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雷电闪下，少年勾起一边唇角，不屑地远看着他。
就见他眼底流出血泪。
“抓我回去也是死，我替你们省事！”
裴原野察觉到不对，向前伸手。
“不！”
但少年往后倒退一步，直接从楼上坠落。
裴原野猛然从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撑住额头，看着昏暗的房间，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深夜三点钟。
这个梦前半部分是剧本里的内容，他饰演的袁腾华警官追查到了农贸市场，听到了那些评价。
但后面在楼顶发生的，则是受今天拍戏的影响，产生的幻梦。
还是第一次，这么入戏，连梦里也无法逃脱。
裴原野不得不承认，顾星池演戏有一种灵气。
他演技很强，几乎都不会NG重来，更没有任何笑场。
除非有些地方的理解跟导演不同。
但顾星池也不执意自己的观点，会尽力演出导演想要的效果。
这是一个好演员，好苗子。
不过，太沉浸戏中并不是个好事，饰演《蝙蝠侠》中小丑的男演员，就因走不出角色，最终自杀。
就以现在对方能拉他入戏来看，可能沉浸得有些深，兴许得跟他好好聊一下。
刚才的梦境有些压抑，裴原野不想再遇见了。
他起来喝了杯安神的茶，后半夜才得以无梦地睡着。
*
顾星安跟表哥提了房车的事，披着外套在剧组看剧本。
天有些凉了。
怪不得选在东北，这儿的冬季很冷，符合电影名称《凛冬将至》。
后面的追缉过程，会有一些雪中场景，她扮演的角色会在东北废弃的钢厂里逃亡，凸显这片地域的特色和过往辉煌。
好的作品一定是脚踏实地的。
正想着，身边坐下一人。
顾星安抬眼见是裴原野，她垂眸继续落在剧本上。
“公司安排的车开过来需要时间，我一些个人物品已经搬到房车上了，这两日辛苦裴老师。”
这句老师倒是叫得很真诚。
毕竟人家借了她房车。
但裴原野压根没接她的话，反而直入主题，揭明自己的来意。
就听他道。
“你知道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吗？”
顾星安：“……”
她沉默片刻，缓过来后，一寸寸把头转向他——
这个在人来人往吵闹的拍摄场地，一脸专注，跟她谈表演理论的男人。
像是裴原野这个戏痴能做出来的事。
顾星安略点了下头。
“然后呢？”
“间离效果又叫陌生化效果，这是他表演理论的核心，要求演员在表演中始终保持理智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表演，而不是剧中人……”
裴原野说完长篇大论，看向她，神色认真，仿佛在等待着她听完后给予反馈。
顾星安“噢”了一声，将剧本一合，毫不怯懦。
“可惜我不喜欢布莱希特，我喜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主张‘体验派’，强调演员在表演中要完全沉浸在角色之中，创造真实的表演效果，他主张演员要‘生活在角色之中’，达到与角色融为一体，高度统一。”
顾星安也把课本上的内容全背出来，十分熟练。
笑话，她之前导演系期末考试考过这个题。
以为只有他会念吗？嘿嘿，她也能！
就见裴原野眼底略有些讶色，似乎没想到她能讲出这一番理论来。
顾星安低头拍了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土。
“我被星探发掘后进入公司，恒星也是有安排表演训练课的，至于怎么表演，这个就不劳裴老师操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说完起身离开。
实则绕了一圈，跑到了自己那辆商务车上，坐好拉上车门。
真险，幸好她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某个戏痴拉着继续开展学术交流了。
演员能表演出来就行了，不一定非要有理论。
就说那些衡店跑龙套的，许多也是锻炼出演技后，又争取到一些重要配角的名额，一步步走到人们关注的焦点前。
他们虽然背不出这些，但都是实践派。
顾星安重新看向剧本。
昨天是有点入戏，不过她回到酒店房间睡了一觉就好了，后面还得拍照顾妹妹的戏份，哪能天天跟凶手一样阴鸷。
这个裴原野，真奇怪，行为诡谲！
上次非要跟她演练后面的激^情戏，现在又聊这么奇怪的话题，
还是躲着点走吧，免得大影帝又突发奇想冒出个念头，做些什么怪事。
*
两天后顾星安在拍摄现场接到电话，说房车已经到了，就停在酒店停车场，对方是给她配备的司机。
这下不用担心临场加戏时换衣的问题了！
再说后面天气越来越冷，拍完回房车上暖着身体也挺好，不必一身狼狈非得等着回酒店再换。
顾星安高兴地在拍戏间隙，去房车上把自己物品收进手提包，放回商务车上。
顺便给裴原野打了个招呼，示意往后不再需要借车。
男人正坐在导演身边，十指^交叠搁在身前，听见这话视线也没移开机器，只略一点了下头。
等拍摄结束后，裴原野返回房车里，才感觉今日空荡荡了些。
洗漱台上的卸妆水瓶撤走了，衣柜里挂着的几件休闲衣物也不见了。
一个人的痕迹抹掉了，房车又变回之前一尘不染，标准得像样品车的模样，见不到什么生活的痕迹。
裴原野这才想起青年今日来找他说过，往后不再借车。
他在沙发前坐下，就发现眼前的桌几上有件待拆的快递。
收件人的姓名为——
“元气少女爱草莓熊”。
看见这串名字，裴原野眼底闪过大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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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裴原野：怎么会放在我车里？拆开看一看是什么。
顾星安：你就是手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