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云端的寒尘观察了下界良久,终于在确定檀月煌并无异常后转身回了踏云峰。
深蓝的身影被朝阳镀上一圈金边,神性在这一刻染上人的光辉,看着是那样的炫彩夺目。
藏雪小跑着迎上去,还没到跟前就见寒尘背后突然蹿出来个开阳。
“见过二位星君。”
藏雪在这边正恭敬行礼,寒尘那边却突然猛地向右移去。
开阳的手在空中扑空,白色的长条带子从他指尖溜走,将他视线领到寒尘的双眼处。
原本开阳是想嬉闹一番的,可见眼前寒尘遮住双眼的脸,气氛瞬间凉到极点又极速沸腾起来。
“仙兄你当真用眼睛去换了!”
开阳开嗓,声音干脆利落气势逼人。
吓得旁边藏雪肩膀一耸。
寒尘嘴边露出浅笑,淡淡地回答:“是。有眼无珠与我相配。”
如此哀伤的话语,让开阳的心情由云转阴。
他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寒尘,那玉树临风气质清淡的样子仿佛一场春雪。
沉默良久,开阳重重吐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赔一双眼睛。”
“或许,这是我的劫数。”
寒尘轻笑两声,清风霁月的气质衬得仙山犹如春暖花开。
“两位星君,不如移步室内再叙?”
藏雪小心提醒,两位大人物点点头,一前一后进了清心斋。
二神相对而坐,一壶热茶在寒尘手上开始散发出清香。
“天帝可有新安排?”
他一边参茶一边问着。
开阳从对面伸过手来,接过他手里的茶壶替他倒了杯茶,又替自己倒上。
“天帝对你这‘挖眼换情’的评价,也说是你的劫数,所以后面他应该不会再管你二人今后的动作。只是封印商珝是必须的,仅仅时间早晚问题,仙兄能历经这情劫后重回天界,于你于神族都是益事。”
“好。”
寒尘回答得简单干脆,开阳抬眼瞟他,心道他这又是听得不想听的了。
“此次天帝确实也嘱托了一件事。归墟鬼市最近闹得特别厉害,据传傲狠被鬼市主人解封并驯服,不知真假。天帝想你正好还在人间,不如就顺手查查。”
开阳说着,举杯呷了一口茶。
寒尘认真听完,颔首同意道:“好。那你们手上可有什么线索?”
此言一出,开阳心虚地盯着他说:“目前,也就你三百年查到的那些线索。不过我们都怀疑这鬼市主人与纯氏有关联。毕竟,要论这天下谁有本事与四凶之一的傲狠斗法还将其驯服,恐怕唯有纯氏狐族了。”
如此臆断的猜测,让寒尘面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他轻轻吐息,笑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归墟鬼市的沉寂与复苏都与商珝遭创、回归的时间对应,我认为这绝不是巧合。当今天底下能有通天手段的妖族也就纯氏,如果要说现在商珝无法斗过傲狠,那纯山尧可就不一定了。”
开阳说的并不无道理,寒尘听完补充道:“会不会是跟商珝有纠葛的人,故意将此事往她身边引?”
他这样说,是因为想起了凌晨的事情。
那“人”实实在在就是商珝,可却又绝对不是商珝。
但能骗过上神修为的术法,此“人”必是化神期甚至更高修为才可以。
当今下界有如此修为者也就零星几位,且过半数都早被商珝困在了绝命秘境里无法出来。
而修行到化神境界必将引发天劫,人间已经三百年没有发生过天劫了,因此断然不是“新人”所为。
剩下的,除了已经神陨的纺依,再有就是外海边境的一支古老氏族的首领了。
可那部落从不与大荒内部氏族接触,更未听闻与商珝有交集。
如此,这位首领有何理由用幻形骗一个神族?
正当寒尘思索得入迷,开阳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仙兄?想什么呢,叫你都听不见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
寒尘的表情略带了歉意,虽然一双眼睛没了,但却换来了他的情感的正常,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开阳念及此也不多计较,便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我方才说,仙兄的话不无道理,后面就看调查结果如何吧。这鬼市主人同纺依一样危险,可小看不得。”
“嗯。对了开阳,我想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去找找大荒外海的裕荣氏。看看他们与商珝或者纯氏关系如何,有无仇怨。”
寒尘这一讲,引起了开阳的兴趣,他喜笑颜开道:“真不愧是仙兄,这么会儿功夫就有眉目了!”
“不能确定。因为今早发生了一件怪事……”
寒尘接着就将凌晨时分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
开阳听完面色一沉,说道:“我在天帝处领命之时,恰巧无生尊者也在。天帝叫他去下界剿灭一个叫‘逍遥神’的妖灵,以及摧毁祂的信众。听他们的说法,好像跟商珝有点关系,你说会不会是这个‘逍遥神’在作怪?”
“‘逍遥神’,我游历下界时曾有听到过此传闻。这‘逍遥神’确实自称妖尊,但我探查发现只是小妖在故弄玄虚骗取香火罢了。当日我将那小妖的庙宇尽数毁尽,怎么如今又重新出现了?”
“应该也是近期才突然壮大的。一切都与现在的商珝复苏的时间重合,巧合太多着实可疑。我先替仙兄跑一趟外海吧,等我消息。”
“嗯,有劳了。”
二人交谈完毕,开阳便立刻化作一道亮丽星光远去。
看着的万里无云的晴空,寒尘再次沉默。
良久后,他给无生送去了会面的消息。
“商珝,月煌。这会是你做的吗?”
心中愁思无人应,敢碰往事,心碎成灰。
崇砀山,松音殿。
“你怎么一点也不相信我?!”
檀月煌气急败坏地拿手边一切可扔的东西往纯山尧身上砸。
可每一样都只是被她无力地甩到床下。
“娘娘,切莫动怒呀。”
边上侍女一个捡东西;一个喂药;一个抚背安抚她。众人聚在一起好一派热闹场景。
纯山尧黑着脸站在床榻一丈开外的地方,厉声质问:“本座亲眼所见!你跟苏隶安那贱人又搞到一起了是吧!”
“他来给我送药,送药送药!你要我说几遍,想气死我是吧!”
檀月煌双眼满是血丝眼角含泪,一副癫狂的模样。
她将身边婢女端着的药碗抓起就朝纯山尧扔去,或许是东西够大,这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纯山尧左额角。
拇指大的包立刻起来了,连带着好似气急败坏的纯山尧马上要显原型一般骇人。
然而檀月煌抢先开口,哭喊着:“你不信我就和离!我无所谓你的信任。”
纯山尧咬牙切齿,他同样通红着双眼,一步步走到床边。
有力的大手一把将檀月煌掐住喉咙将人压倒在床上,一字一顿道:“和离?做梦。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你生死都在我手上捏着,你哪里都别想去!”
“疯子,你个疯子!所以成婚就是为了折磨我报复我是吗?纯山尧你给我等着,等我法力恢复,新仇旧账我们一起算干净!”
檀月煌倔强地死死瞪着眼前人,泪水流了满脸,也不折腾也不闹,一副宁死不屈的执拗。
周围下人见此情景立刻领会,纷纷惶恐地退身出门,临了还带上殿门,将两人单独留在了屋里。
檀月煌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无语,她转脸去看那些‘很有眼力见’的下人,满脸泪的她却是笑出了声。
“我是什么,我算什么。纯山尧,你告诉我。”
禁锢着身下人的纯山尧此刻依旧还在气头上,他一言不发,只恶狠狠瞪着手上的人。
毕竟他一进屋就又看见妻子在与男宠亲昵,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及他的感受,简直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他极力地克制着内心那可怕的冲动,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檀月煌直直看他,眼里此刻全是恐惧。
纯山尧看着这目光恍然松手,下一秒心里某根弦“啪”一声断了。
从丹田处蔓延的疼痛潮水般涌来,他闷哼一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