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尘带着那鲜红的身影翩然落至踏云峰。
松开揽着“檀月煌”的手,但怀里从前至后搂着他背的人,却好像恋恋不舍似的没动静。
寒尘疑惑低头去看,怀中人这才立马惊觉离身。
早在一边侍候的藏雪见了,自觉地别过了头去。
“没事吧?”
寒尘清凉如泉的声音传来。
檀月煌摇摇头,他同苏隶安在半空之中换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此前一直躲在身体里害怕的他,现在是彻底将恐惧暴露了出来。
失神似的捂了一下眼睛,在确认没有瞎之后,终于是哭了出来。
寒尘清凉悦耳的声音传到檀月煌的耳朵里:“你的伤不用担心,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以后尽量是避开贯空锏,此锏威力无穷,若不是有多重傀儡相护,恐怕你的肉身已经损毁,苏隶安也已魂飞魄散。”
说着他将掌心举到檀月煌腹部,清白微金的灵气飘散到受伤部位,那道刺伤立马就消失了。
檀月煌抬起泪眼无辜地看了寒尘一眼。
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的,当时你也在有苏?”
重返这灵气逼人的仙山,总觉得此地花草好似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苍翠灵动了。
用手背擦拭掉眼角的泪,苏隶安的声音此时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抱歉,我刚才下手有点重了。”
“啊这不关你的事。”檀月煌立即反驳,但他好像太放松以至于忘了眼前两个人还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
寒尘、藏雪,一个脸上没表情但眼里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一个满脸写着疑惑目光像看猴一样地打量着他。
檀月煌尴尬一笑:“诶嘿,那个……听我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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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交流,天色就已经到了傍晚。
寒尘听完全部描述,却依旧是面色不改。
他沉吟片刻,随即道:“两魂同宿一体,如此的化解之法,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不过关于神妖之战我已悉数忘记,所以你说的日精轮我也不知现在何处。倘若是必须,我会帮你去找。”
檀月煌突然嘴贱一下:“你不要先解除封印恢复记忆啦?”
寒尘接话:“封印之事不急。或者,你现在就要我拿一件东西跟你交换。”
檀月煌懊悔又尴尬地抠扣额头:“我就随口一说。”
“那你想好就告诉我。”
檀月煌看看寒尘那认真的样子,心头愧疚更甚。
正下不来台呢,苏隶安救场般换了出来。
他借着檀月煌的嘴,正色对寒尘道:“我记得当年的情况,或许可以有点帮助。”
说话间,他看了一下旁边的藏雪。
寒尘立即领会,对他说:“藏雪自小跟我,他不会乱说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长话短说。”
话回300年前的大战。
当时的商珝不知所为何事突然起兵。
他亲自率领一众妖族兵将大闹人间,神挡杀神无人能敌。
三天之内灭了七国,大小城池死伤无数无数。
人族苦不堪言,下界犹如炼狱。
无数巫者、祭司纷纷以死鉴苍天,请求神族庇佑。
天帝感召,派众天兵将领下界,同时联合人族术士一起镇妖。
然而他们都不是商珝的对手,众人能杀死商珝部下,却奈何不了他本尊。
战乱中的商珝好战嗜血,不顾手下死活定要闹上天界。
随后他在大战进行第六天的时候,孤身一人乘毕方鸟杀上九重天。
众天兵击落毕方,但唯独拦他不下,天帝便亲自出马与他谈判。
九重天,元清宫的正殿上。
祥云团团,华光万丈。万级白玉石阶直达苍穹之昴。
石阶正上旋转着巨大五彩纯白星云。未见人影,却听一个浑厚庄重的声音从那星云传来。
“说罢。闹成这样所为何事?”
下颌挂着血珠,一脸骄横不屑的商珝舔了舔右手腕内侧滴落的鲜血,对那光晕说:“交出天枢。”
“只为此事?”天帝的声音里透出惊诧。
“就为此事,天枢不现身,吾今日就砸毁你这元清宫,闹翻你九重天。”
骄横的脸上满是轻松的笑,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天上人间,全因尔等一己之私惨遭牵连屠戮。尔等可知罪?”天帝依旧大气稳重,不疾不徐。
“不知。他不是说,身为神要怜悯爱惜众生之命吗,吾在下界屠遍众生,他却缩着不出来,到底也不过是满嘴谎言,假仁假义之徒罢了。”
商珝嗤笑,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站到台阶上就劈开腿坐了下去。
身边月精轮合欢绕着他的周围静静漂浮;日精轮相思子立在身后犹如神光照耀。
众天兵神将举着兵器环伺一圈,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靠近。
“天帝老儿,你这手底下的人不行啊,都怕死……”
商珝在石阶上后仰着,从头顶倒过去看殿顶上那五彩光晕,一字一顿地说着。
举起满是鲜血的右手,伸出舌头贪婪地至手掌舔至指尖,下一秒,金眸变得锐利。
身侧合欢陡然变出数倍之大,犹如巨型弯刀横扫出去,面前一众天兵神将尽数被腰斩。
合欢所到之处,身躯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惨绝人寰的叫喊不绝于耳。
商珝看着那些自不量力的神族,笑得瘫倒在台阶上:“吾说,此等兵甲可治不住吾。天帝你不再叫点厉害的出来吗,比如雷神?”
刚言毕,他又故作惊讶道:“哎呀,吾失言,雷神的雷霆被吾收进了相思子内,他已经失去半数神力,恐怕也杀不了吾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空旷的元清宫内,商珝得意又狂妄的笑响彻天际。
他奄奄地屈膝横卧在白玉台阶上,手边是神兵神将们的鲜血。
白皙修长的腿一整个露在他艳红的广袖赤锦火翎裙外,即使知道他身有异状非男非女,意志不坚者却依旧容易被他蛊惑吸引。
“听说,是你让吾身体变成这样的?”
他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响。
“是道法。”天帝的声音幽幽传来。
“狗屁。”
商珝恨他一眼坐起。
“商珝,你这是为何!快回去!”
身后那个寻觅的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
商珝回过头去,那一脸的骄横荡然无存,变成了易碎痴情的神色。
“你终于肯出来了,天枢,躲着好玩儿吗?”
天枢显然没料到他真会杀上天界,那玉雕般精致无瑕的脸上此刻尽是心痛不忍。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何苦要这样!”
他说着,两行清泪滴了下来。可他此刻的泪,在商珝看来是多么虚假和荒唐。
“你,不爱吾?”
商珝转过身,一步一步款款上前,双眼噙泪,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天枢。
“你之言,让吾所为似是可笑荒谬。能否换几句吾爱听的。”
他伸出修长的手,抚摸上天枢的腰带。
手掌一路上滑,到了天枢的胸前。
“为得到归墟鬼市的消息就利用吾,天枢,汝非如此卑鄙之神,对吧。”
他娇笑着问眼前人,期待地看着他回答。
“我没有利用你,反倒是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我从你那得到消息只是意外,你走吧,我们之间互不相欠。”
天枢的泪一直没有停过,但他嘴里说的话却像刀子,一把一把扎在商珝心头。
“意外?我俩初见并非意外,是吾蓄意为之。还有互不相欠?天枢,吾心现为你而痛,那你就是欠吾了,你欠吾一颗完整不会痛的心。明白吗?”
商珝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他的手再次上移,来到天枢肩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起了天枢独特的卷发。
一丝一缕缠绕在指尖,流连忘返,一如此前无数个夜晚白天那样。
“都是你的诡计,你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就此停手为被你所造杀孽忏悔,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天枢的含恨的语气里,带着他抑制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