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岔路口的早点摊,搭建的简陋凉棚,地方不大,不过胜在物廉价美,附近不少老主顾络绎不绝,一对中年夫妇忙前忙后地操持生意,就连他们还没桌子高的女娃也帮忙送东西跑的额头汗津津。
6月的港岛,还未入夏,热意袭来。
一张小方桌上,一碗浓郁的咸豆浆飘着绿油油的葱花,4个鲜肉大包,还有2根金黄酥脆的油条,这个身体应该好久没有品尝如此丰盛的食物,一口下去,用料实在的肉包溢出浓郁的汤汁,顿时胃口大增,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贪婪地吸收油脂能量。
云龙三两口囫囵下肚,又美滋滋地嗦一大口豆浆,暂时安抚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对面的华仔因为单位福利好,夜总会管饭,所以只点了一碗甜豆浆漱漱口,就当品茶了。
看出来华仔熬夜确实没什么胃口,精神不佳,第一次请人吃饭没有多余客套,直奔主题,打听起他们社团的事情。
“阿龙,那你可就问对人了,以前我就想拉你进来的,你这壮实身板,不混社团真心可惜了。我现在跟的卷毛哥,他亲大哥就是鼎鼎大名的双花红棍铁脚鸡,兰博街那一片生意最好的舞厅、餐馆就是他罩着的。”
“你是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来大家都打疯了,14K虽然家大业大,可咱们和胜和港岛如今有10万弟兄,这几年发展更是迅猛,从没怕过谁。”
“哎,晚上大家看场子都是揣着明晃晃的家伙,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打上门来,听说双方都用了真格,火气上来,下的狠手,死伤几十个兄弟了。”
.......
聊起这些,本来无精打采的华仔就像打了鸡血,加上听众非常配合地接几次话茬,当个称职的捧哏,华仔这滔滔不绝的单口相声能说到中午。
要不是担心这家伙兴致高涨,唾沫星子横飞实在影响食欲,在把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后,云龙适时地结束了话题。
起身付早点钱的时候,华仔抢先一步,大气地摆摆手。
“阿龙,你攒的那几个辛苦钱就别客气了,以后跟哥混,吃香的喝辣的,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口。”
特意嘱咐傍晚他去上班时候带自己过去认识下卷毛哥,一路打着哈欠晃荡回去。
目送对方身影消失,云龙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上午还早,以前原主都是天刚亮就起身赶去码头上工,路上买几个最便宜的白面馒头应付下。如今云龙接管局面,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必须要改善下伙食,好好犒劳下以前油水匮乏的五脏庙。
一下子吃这么这么多,反而有点胀腹感,正好,左右无事,可以去周边散步消消食,顺便领略下这个时代港岛的风土人情。
突然,脑海中觉察到有一条系统发送的消息,用意识选择查看:
“任务世界提示:
灵魂编号:玩家,已经死亡!
当前任务世界玩家人数:99\/100”
哎,哪来的倒霉家伙,进入任务世界不到半个小时就打了酱油,估计是招惹了当地帮派,真把自己当玩家了,这个游戏里的Npc可是很凶残的。
走走停停,在一处行人稀少的野河边,微风徐徐,空气清新,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工业污染,风景宜人,正好可以放松下身子骨。
简单的热身后,拳桩起势,三官步开路,点滴,易势,脚步轻盈,看似虚浮,实则进退有度。
配合头势、拳势、肘势、膝势;
刺拳、直拳、摆拳、勾拳;
蹬腿、踢腿、扫腿;
各种肘击、膝顶;
不合则矣,一合即势如盘龙,连绵不绝,决胜方休!
这套已经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泰拳拳法,即使没有可供击打的木桩,也是打的虎虎生风。
收拳平神,记忆不由地回到过去,犹记得幼童时候,福利院不远处老巷子里离群独居,改变自己命运的那位可敬老人。
那是一个老拳师,一生痴迷武学,并为之坚持一生的武者:
老人年轻时曾游历东南亚诸国,拜访切磋众多武学名家,多年后也算闯出了不菲声望。他性情寡淡、眼界颇高,一生无儿无女,所收弟子也是寥寥无几,更是在古稀之年突逢剧变,固执要强的老人毅然披挂上阵前去清理门户,一个人扛下了所有黯然收场。
至此,伤了根基,加上一直以来苦练功夫透支了气血,身体一下子垮掉后,环顾四周,发现拼搏半生,终是孑然一身,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小隐隐于野,回到曾经的故乡准备悄然了却余生。
却不想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遇到了极其有缘的云龙,这段一老一少师徒传承的岁月,在没有旁人见证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年。
记得七岁那年,在儿童福利院无所事事的云龙溜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被里面虎虎生风的打拳声所吸引,攀上墙头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将一套拳法打的刚劲有力,大有气吞山河,热血沸腾的共鸣。那个时候,自己体内好战暴力的武学基因就开始蠢蠢欲动地觉醒起来。
连续数天的趴墙头偷师学艺还是引起了老人的不耐烦,在数次劝说驱赶无果后,终于和这个同样固执的孩子达成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条件:坚持三个月每天过来练习基本功,什么时候中断了就自行离开,能坚持下来就跟着老人习武。
第一个月,老人悠闲地打拳,小孩一丝不苟地练习站桩;第二个月,老人练拳之余用竹条指正孩童扎马步的姿势;第三个月,老人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浑然不顾云龙疼的死去活来,按着他进行压腿压肩,也就是俗称的舒筋开韧;等到了第四个月开始,老人再也没有提及自己去留的问题,院子角落里炖起了难闻的药罐和美味的大鱼大肉,云龙的中药调理和营养补给直到离开,从未间断。
从孩童时候就刻苦磨炼的体能、柔韧、爆发、耐力训练,一直坚持到后来的手把手指导身法架势,以及最后在实战中师徒两人可以打的有来有回。
贫瘠落后的小镇,一个鲜为人知的院落里,完成了两代人之间的武学传承。虽然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云龙喊他一声师父,可是在自己心目中,他就是最为尊敬的恩师和父辈。
都说,家是系在每个人心中的一根细线,无论游子走的多远,可以随时指引方向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有一天这根线不在了,漂泊在海角天涯,或许又会多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江湖浪子。
直至师傅寿终正寝,自己披麻戴孝后终止学业,了无牵挂地去闯荡社会的这十几年,云龙致敬缅怀了恩师当年游历世界的峥嵘岁月,间接了解了一些老人生前绝口不提的光辉事迹,渐渐领悟了他的伟大和坦诚,更未曾忘却当初的教诲。
闲暇之余坚持拳不离手,实战经验日益丰富,在不断进步的格斗体系中融入了自由搏击术和擒拿技术,步入而立之年的云龙,在那个时候身手已然超越师父巅峰时期的水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自己告慰恩师,在武学方面所能完成的最大念想。
只可惜,时代不一样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枪炮。
怎奈何自己当时遇到的那队武装分子人数不少,纪律严明,尤其是枪法精湛,解决掉几个对手当垫背,最后挨几颗花生米挂掉,竟然在灵魂空间复活,重活一次,好像结果还不算坏嘛!
活动的浑身舒坦,筋骨通畅,一层薄薄的热气从头顶上蒸腾而出,云龙对这具身体还比较满意。
慢慢悠悠地溜达回去,路过药房进去买了瓶跌打损伤药,这个时候的药品质量还是值得信赖,所用的原料都是货真价实,涂抹在肩头和背脊那几处搬运东西磨损的红肿皮肤上,引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回到租住的老房区,远远地,几个住在周围有些面熟的邻居看到自己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简陋的房间,离开时好好的房门,此刻门锁被暴力拆卸,推开晃晃悠悠的门板,里面的东西被翻动过,几个油盐酱醋的玻璃瓶碎渣和污渍还痕迹明显。
“阿龙,一大早就有两个人过来,一看就是不正经的社团人员,你人不在就搞破坏,还留言说再不去码头开工,下次打断你一条腿。”
“后来还是华仔帮你收拾了下房子,婆婆劝你还是不要跟那些人产生关系,帮派最近多乱啊,你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一个相熟的阿婆这时候走了过来,耐心地告诫几句后,也是匆匆离开,和这里所有人一样,苦苦挨日子的底层大众,努力维持着仅存的良知,却谁都不想因此牵扯上太多的麻烦。
“谢了阿婆,我没事的。”
云龙笑着回应,只是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我一朝化龙御风而来。
港岛九龙,西贡货运码头,几艘巨大的货船停泊在岸边,搬运工车推肩扛地忙碌不停,远处许多小舢板船穿梭于水面,将暂时无法停靠码头货轮上的货物分批运输过来,还有不少肌肉精壮、目光狠厉的监工打手在各处维持秩序。
身材肥硕的钱老二惬意地躺在凉棚藤椅上,眯缝小眼打量这片被自己经营的蒸蒸日上,日进斗金的港口运输产业,带着硕大金戒的手指在扶手上随意叩动,抬手从盘里摸一颗鲜嫩荔枝,转头吐掉果壳,甘甜果汁在口腔里芳香四溢,感觉自己即将迎来人生的巅峰。
他加入义群的年份不算长,起初只是跟在威哥身后的众多小弟之一,打打杀杀实在不是那块料,不过凭借着识字有点小聪明,又善于阿谀奉承,不久在帮会这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同行中崭露头角,深得社团二当家威哥器重。
比如这片交给自己打理的货运码头,由于老大走通了上层关系,听说跟当地权势滔天的华人探长吕乐称兄道弟,引荐了不少港岛大家族的货运生意过来。
不过这些粗鄙的码头搬运工人却跟不上数量剧增的货物运输,于是他想到了联合走私人口生意的蛇头组织,打起了码头包身工主意。几年下来,这些任劳任怨工钱低廉的外来打工仔生力军,已经让西贡码头成为了义群主要的生财来源之一。
听威哥的口气,年后就会把这里完全交给他打理,早就说了,混社团是要靠食脑,打打杀杀解决不了事情。
想到港岛近期最大的几个社团为了点地盘面子打的死去活来,咱们义群只是站边摇旗呐喊,还能在这里闷声发大财,岂不快活。
正在畅想美好未来,外面跑进一个心腹小弟。
“钱哥,有个半大小子送来这纸条,人转身就跑了,说是有要紧事情必须亲手给你。”
钱老二支起身子,接过折叠的纸条,狐疑地瞟了一眼这个手下。
“要紧事?你看过了吗?”
“小的哪敢,第一时间就跑来找钱哥您了。”
说着来人还作势用手背抹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想到码头这帮手下根本就没几个识字的,钱老二才放心地挥手让人退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就是随手从烟盒撕下的纸条,笔迹刚劲有力,上书一行小字:
“特拜会钱老大,要事相商,码头废弃老仓库,和胜和。”
看到最后,眉头紧皱,胖脸上一对绿豆眼愈发眯缝起来。
“和胜和,找我何事?现在正跟14K打的火热,义群只是站在他们一边坐山观虎斗,难道想拉我们下水,先不管了,探听下虚实,再跟威哥他们汇报,少不了又是一桩功劳。”
在自家的地盘,也不怕对方搞什么花样,心中笃定不少。
“去,叫上码头管事的阿大阿二,带上点家伙,跟我办点事。”
带上4个跟班小弟刚要出发,思虑片刻,想到约定的见面地点,安全起见,又给叫上码头看场子最为得力的一对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