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惠宁去打开大门。其实有人在家里,大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可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亲自过去给他开门。
周燃看到站在面前的丁惠宁,面容憔悴,皮肤黯淡无光,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和活力。他的心里空了一块,好似一块明珠被厚厚的尘土蒙上。
她站在他的面前,有一点胆怯和心虚,就像辜负了他的信任似的。
两人面对面站了好会儿,丁惠宁才不自在地让开身子:“你怎么来了?”
周燃的眼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今天去卫生院替我爸拿药,听到你们同事说你请了病假,他们还说你确诊了心理疾病。”
丁惠宁慌乱地抬眼看天花板,意识到父母都不在家,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怎么会知道?”
“单位里会有什么秘密?”周燃叹息,颇为怜惜地问,“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的状态实在有些糟糕,我想自己熬过去。我说过了,不想一直依赖你。”丁惠宁说着,眼眶涌出泪水。
是的,她不能太依赖一个人。以他们的关系,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比潘芸和自己的父母做得都多。
“整天在家织锦,能熬得过去吗?熬不过去,假期结束了你又怎么办?”周燃盯着她问。
她摆烂:“得过且过吧。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周燃似笑非笑地看她:“青峡镇就这么小,我不提他们就不知道了?你天天不上班,就这样在家里窝着,他们心里难道不担心?”
丁惠宁眯起眼睛,撇着嘴说:“你怎么这样咄咄逼人?”
“跟我走。”周燃过来要拉住她的手。
她本能地往后退,有抗拒又有疑惑:“跟你去哪儿?”
“带上你的身份证,跟我走就是了。”周燃褪去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严肃而强势,让人无所适从。
丁惠宁失去主见,上楼到房间里拿身份证下楼。
周燃示意她:“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顿住脚步,想问他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上了车再说。”周燃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十一点,不走等会儿你爸妈回来,看到我在这里,势必要多想。万一我说漏嘴那后果可想而知。”
“你威胁我?”她朝他瞪眼。
“快走吧。”周燃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丁惠宁关好门,跟他上了车。
车子开向落霞村。车子停好,在家闲得无聊的陈顺江迎上来,看到后座的丁惠宁,很是高兴:“惠宁姐姐,你今天过来玩啊?”
丁惠宁不好意思说是被周燃强制叫过来的,只点点头,轻声应他:“嗯。”
周燃没理会他们,径自上楼。
陈顺江在背后问道:“师傅,中午吃什么?”
今天周国栋和朱桂英到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吃酒席,就只有他们两人在。
周燃没应他,他摸着头不解地说:“今天我师傅怎么那么奇怪?算了不管他,惠宁姐姐你想吃什么?”
“我没胃口,晚点再说吧。”丁惠宁敷衍他。
陈顺江到底年纪小,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涌动的暗潮。他去翻冰箱,看到里头有两块五花肉,回头对丁惠宁说:“可以炒一个酸菜。”
“你晚点再忙活吧。”丁惠宁说。
她一直站在屋檐底下,没有进屋。
大概过了十分钟,周燃下楼来,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
陈顺江惊呼:“师傅,你这是离家出走吗?”
周燃还是没应他,向车子走去,对丁惠宁说:“上车。”
丁惠宁跟在他身后,陈顺江还不死心地问:“师傅,你要跟惠宁姐去哪里?把我也带上吧,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周燃把旅行袋放进车尾箱,打开主驾门,钻进去坐好。他拿出手机,给陈顺江微信转了五百块钱,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丁惠宁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启动了。
陈顺江看到橙色转账信息,美滋滋地收下,并回复他:【我知道嘛,你跟惠宁姐姐出去约会。放心,我不会跟伯伯和伯娘提的。】
……
车子朝市区开去。一路上,周燃的电话时不时响起,他用蓝牙耳机接起,听着说话的内容,都是跟工作有关。
待他挂了电话,丁惠宁不安地问:“你带我出去,那么多工作怎么办?”
“搁置着吧,没我又不会进行不下去。”他目光冷峻,“干这么些年出点成绩,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父母,我又不欠别人的。”
“你……”丁惠宁觉得他意有所指,但后面的话她又说不出来。
周燃侧头看过来,凌厉的眼神审视她:“我怎么?”
丁惠宁提起一口气,左手食指在座椅上乱划:“你也不欠我的。”
“这次之后你就欠了。”周燃收回视线,正视前方,认真地开车。
“可我不想欠。以我的实力根本还不起。”丁惠宁一边怯生生地说,一边留意他的举动。
周燃果断地说:“你能好起来,就当是还我了。我不需要你在金钱上的偿还。”
车子进城正好到饭点,周燃把车子停在路边划线的车位里,带她去路边的一个小餐馆吃饭。
饭点得极简单,就是两个炒菜配米饭。吃完饭,周燃把车开到青云山公园。
“来公园干嘛?”丁惠宁问。
“爬山。”周燃说。
青云山是城里最高的一座山,最高峰是一千三百多米,山体挺拔陡峭。踏着石阶,可以从山脚一直爬到顶峰。顶峰有青云道观,常年香火旺盛。
丁惠宁以前跟高中同学来过两三回,爬上一个来回,第二天腿就疼得动不了。她皱着眉头:“我不想爬这个山。”
“去爬一爬,不一定得到山顶,累了咱们就下来。”周燃说。
丁惠宁极不情愿地迈开腿,踏上石阶。
周燃在山脚买水和零食,装塑料袋里拎着。他跟在丁惠宁身后,找话题跟她聊:“你上次来青云山是什么时候?”
“高考过后。那时候复习太累了,就跟同学约好,考完来爬山。”最近缺乏运动,才爬了一小段,她就感觉到有点累。
“我在高考后一个人来爬过。”周燃说。
丁惠宁停住脚步:“一个人来爬山?你这么孤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