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平常的语气,却平常得让人心疼。
从小,他就被身边的人不断灌输着自己活不久的观念,仿佛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时刻都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每一天都像是在倒计时。
更何况,他出生在皇家,周围是无尽的荣华富贵,见过太多唾手可得的东西。
权力、财富、荣耀,对他来说或许都曾近在咫尺,然而健康却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当他看到其他兄弟姐妹们能够肆意奔跑、尽情享受生活,而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孱弱的身躯里,那种无奈和失落,也许旁人根本无法体会。
这种落差,这种早早就要面对生命的有限和无常,对于一个本该充满希望和憧憬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闷,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
七皇子虽然因为身体不好极少参与朝廷事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世事一无所知。
生在皇室,从小就必备察言观色的技能,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的心疼和惋惜。
这些神情,是他极少在别人脸上看到的。
在过往的岁月里,这种饱含深情的怜悯与同情,只会在他父妃的脸上清晰地呈现。
就连母皇,也极少会有如此不加掩饰的情感流露。
因为在众人的眼中,他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他们都说,他出生在皇室,拥有着尊贵的身份和优越的生活条件。
有些人出生在贫困家庭,身患疾病却没有条件医治,连二十三岁都活不到。
所以,他应该庆幸自己的出身。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这种所谓的幸运,在他看来,似乎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枷锁。
他在这看似幸运的牢笼中,日复一日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多久,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或许,真的只是比别人多苟活几年罢了。
可这多出来的几年,又有多少是真正有质量、有价值的呢?
他望着眼前的饭菜,思绪早已飘远,心中的茫然如同无边的荒野,找不到出路。
就在这沉闷得让人几乎要窒息的氛围中,苏悦及时站了出来,试图打破这压抑的局面。
她微微靠近七皇子,明明大家都能清晰地听到她说话,可她却非要佯装出说悄悄话的模样。
七皇子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苏悦,她那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明亮而清澈,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感觉悄然袭来。
他对自己内心的这种异样感受极力隐藏,耳根悄悄地红了,眼神也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而沉浸在自己话语中的苏悦却毫无察觉。她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七皇子,若是您信我,我不能保证让您根治,但活个二十几年是没问题的,我……”
苏悦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哐当”一声,七皇子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悦,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苏姑娘,你……你的话可当真?”
此刻的七皇子,已经完全顾不得平日里的矜持和冷静,眼中满是急切和期待,仿佛在黑暗中苦苦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
七皇子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那抖动的频率仿佛是他内心激荡情绪的外在映射。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坦然接受了命运那残酷的安排,然而当希望的曙光骤然降临,他才惊觉自己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这一丝可能改变命运的希望。
苏悦目光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但我不是大夫,没办法接受别人的盘问或者认可。
不过,您要是相信我,我给您一张方子,您拿去让太医院研究,确认了没问题您再决定要不要使用。我虽不是大夫,但这方子或许真的有用,我向您保证,绝对会有效果。我……”
苏悦急切地想要把话说完,可她的话却被七皇子激动的举动打断。
只见七皇子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苏悦的手,那力度之大,仿佛生怕一松手,这希望就会如泡影般消散。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哽咽:“本王信你!”
此刻的七皇子,眼眶泛红,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中此刻燃起了炽热的火焰,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抓着苏悦的手,如同抓住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久久不愿松开。
苏悦看着七皇子那真挚而坚定的眼神,不似有半分作假,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后世的医疗手段已然十分先进,各种特效药层出不穷,再不济还有历经千年传承的中医药方,随便在网上一搜便能找到许多。
哮喘症在后世不过是一种慢性病,只要控制得当,并不致命,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活个几十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七皇子得到了苏悦那笃定的保证,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
只是他表达这份愉悦的方式显得有些委婉含蓄。
只见他默默地将碗里原本堆积如山的菜和汤都吃得一干二净,甚至吃完后还觉得意犹未尽。
在他的内心深处,莫名地对苏悦充满了信任。
就冲着那天苏悦独自一人就能把他从鬼门关硬生生地拉回来,这份救命之恩以及苏悦展现出的非凡能力,让他坚信苏悦绝非信口开河之人。
反正对于他而言,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如今这般,在病痛的折磨中等待着命运的终结。
既然如此,无论苏悦给出的方子结果如何,他都心甘情愿地愿意去试一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绝不放过。
饭吃完后,七皇子丝毫没有动身要走的迹象,依然与夫郎们相谈甚欢。
苏悦见他们聊得如此愉快,也就不再多言,由着他们继续。
只是这时,她留意到沐风的脸上已显露出些许疲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