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六七日的舟车劳顿,戟颂终于抵达了古崟。
她从未亲眼见识过古崟的繁华,今日一见,只觉大开眼界。往昔那满是酒肉池林的人子王都,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这繁盛至极的妖都,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戟颂随着前来迎接的使臣,来到了为自己安排的居所。
距离公主成随礼之日,尚有三日。
回到住所后,戟颂只觉疲惫不堪,缓缓躺倒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次日的中午。
外面有人敲门,戟颂起身开门。
看到了一个身穿黑底灰边衣裳的宫人。
“陛下让您过去一下。”那宫人说道。
戟颂沉默片刻,来到了叶城谌的宫邸。
叶城谌阔步而来,周身仿若裹挟着朝堂上的威严余韵。他身着一袭锦绣华服,面料上乘,在日光下泛着矜贵的光泽,其上丝线绣就繁复的云纹,一针一线皆透着皇家的尊贵与奢华。
领口袖口处,细腻的滚边精致考究,坠着的温润美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整个人气势逼人,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者的风范,让人一眼便能断定,他像是方才从朝堂之上归来。
与戟颂对视之后,叶城谌神色微动,说道:“你复明了?”
“是。”戟颂道。
“此次召你来,是为了……”
叶城谌还没有说完,戟颂便接过他的话说道:“护送公主对么。”
“不是。”叶城谌说道,“成随礼是独存于天鸟一族的惯俗,因你是公主的开红之人,所以需要你随行,必要时,将她的灵魂送往河的尽头。”
戟颂眉间泛起褶皱:“国主什么意思?”
听叶城谌的意思……
好像是要她杀了公主一样。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叶城谌如实说道。
叶城谌看戟颂将信将疑的样子,他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于是将自己的衣裳解开,胸膛之上的红案缓缓露了出来。
戟颂抬眼看向叶城谌,看到叶城谌心口上绽开的一片血红。
那片血红如同绽放的红色的曼珠沙华,由无数血色的脉络纠缠在一起。
“那是什么?”戟颂问道。
“红。”叶城谌身着一袭黑色的衣袍说道。
每个继承者儿时所进行的开红的仪式,其实只是为了选择一个强者来参加日后的成随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红。
真正的开红,是在成随礼上将继承者杀死。
其实当年叶城帛也在经历成随礼的时候,被一箭射中了心脏,已经当场死去过一次。他被射中后躺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自己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干。
而那射中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闵佩豳的父亲。
闵佩豳的父亲也是名赫一方的大将军,是实力最强的妖子,是叶城谌的师长。
但是后来因为大限到了,在他的父亲死后不久,闵佩豳的父亲也紧随其后地死去了。
而叶城谌并没有因当年的事情而对闵佩豳的父亲心存怨恨,相反,他很感激他。若不是他完成了他的成随礼,他也不会成为后来天鸟的继承者。
这是天鸟真正的继承者,想要成为天鸟必须要经历的一劫。
血劫。
经历过血劫之后,有能力变回元身的天鸟能够起死回生,拥有比没有被唤醒之前更为强悍的力量。
而即将要历经血劫的继承者不能够知道此事,否则血劫将无法照常进行,也没有办法顺理成章地令天鸟继承原本身上潜藏的力量。
当年叶城谌在成随礼当天被送出去的时候,对自己即将被杀的事情也是浑然不觉的。
“那没有能力变回元身的继承者,会怎么样?”戟颂问道。
“这是叶城族后裔,每个妖子都要经历的事情,你不必多想,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事成之后,定有封赏。”叶城谌明白戟颂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敛回自己的衣襟,注视着戟颂,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相信我呢?”
“这句话,也正是白曳想对您说的。”戟颂沉着眸子缓缓开口,“若是白曳令国主您感受到威胁了的话,将军也好,战神也罢,这个将军的身份,白曳随时可以还给您。”
叶城谌站在原地,看着戟颂:“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白曳愚钝,请国主恕罪。”戟颂毕恭毕敬道。
叶城谌注视戟颂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