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从他俊逸的眉眼落到剔透的双唇。
他的嘴唇泛着温润的光泽,看上去诱人至极,令人不禁想上去咬一口。
戟颂想到这里心跳一滞,怕眼睛因为徒生的情欲又变回原先的浑黑。
原先待在长河地的时候戟颂倒没怎么觉得,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光是看到他这个人,就会让戟颂产生想要将他扑倒的冲动。
月看着她躲避自己的视线,唇边多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缓缓凑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怎么了?”
“没事。”戟颂微微别开脸去。
月抚摸着戟颂的鬓角,将她耳鬓的碎发掖到耳后,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不过不同于之前身为祭司的清冷,这种平静之中带有几分温和,而戟颂此刻在这温和之中,竟看到了几分魅惑之意。
戟颂的意识,在他温柔的亲吻与抚摸中逐渐沉沦,仿佛陷入了一片温柔的沼泽,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然而就在此时,勒金以及长河地众人的面容,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与之前急切地想要赶他回长河地不同,此刻的她,心中满是对可能失去他的深深不安。这不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在她的心尖轻轻划过,令她在回应他的亲吻时,动作微微一滞。
月松开她的唇瓣,他感觉戟颂有心事,他不确定她此刻是不是不愿意和他亲热,但那邪物又重新爬回她的眼睛,那就说明她现在是想要他的……
“你……还回长河地吗?”戟颂问道。
知道戟颂原来是在想这个,不是在排斥自己,月松了口气:“不回了。”
“若是日后,你要去履行天命赋予你的职责,我不会干涉你。”戟颂在床上缓缓坐起身来。
月却忽然自身后抱住了她,他光滑和细腻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吻了吻她的后颈。
“从今往后,我唯一的天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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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谌被咒术缠身,身体每况愈下,生命的力量正如沙漏中的细沙般,悄然流逝。
为了解除这可怕的诅咒,朝堂之上广发告示,寻遍四方,无数声名远扬的巫师被请来,他们或是施展神秘莫测的法术,或是翻阅古籍寻找破解之法。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诅咒如影随形,无人能找到解开的办法。
闵佩豳代掌朝政。
可如今的局势远比想象中更加严峻。
南荒霸主在边境地区暗自囤聚了大量兵力,士兵们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每日操练声震耳欲聋,那架势,仿佛随时都会挥师南下,一举踏破古崟的山河。
而燕居,这位野心勃勃的权臣,表面上对朝堂恭恭敬敬,暗地里却在四处拉拢势力,对那至高无上的王位虎视眈眈,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南荒霸主的武力威胁与燕居的权力觊觎,宛如两颗毒瘤,成为了亟待解决的巨大祸患。
眼下的局势,叶城谌若是一死,必定会大乱。
之前燕居曾对正云发起进攻,但不知为何没有攻下正云,反倒自身损失惨重。
他派人前去调查了许久,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战神战力惊人的结论。
戟颂的战力,闵佩豳是见过的,光凭她一人杀死对方的五万死士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不会处理得那么干净,至少横尸遍野是肯定的。
据正云之中的眼线回报说,五万死士死去的时候没有尸首,只有当地下的一场罕见的大雪。
而由于当时正值盛夏,那些积雪用不了多久就完全融化了。
等到他派去的人去正云探查的时候,城外没有任何积雪存在的痕迹。
因而闵佩豳也不知道眼线传回来的情报是真是假,毕竟能以一己之力灭掉燕居的五万精锐死士的神术巫道之人,到目前为止,闵佩豳还没见过——
不……
闵佩豳忽然顿悟,手中的毛笔掉落,在纸上摔了一滩墨迹。
他见过。
-
月坐到戟颂身侧,抬手,戟颂的衣裳在远处挂着,飞到了月的手中。
月将衣裳盖到了戟颂的身上,随即将自己方才脱下一半的薄衣拢了回去。戟颂坐起来,穿上衣裳,随着情欲的逐渐消退,眼睛逐渐能够看到周围的东西了。
戟颂下床,自行走出了房门。
院中的树正枝叶繁茂,古朴的房屋静默在院中,家仆进进出出,一派安逸景象,似乎是为了戟颂不要给院中的事物绊倒,一切都被收拾得很整洁,没有其他多余繁杂而细碎的东西。
这些日子都没看到乌鄫。
戟颂不知道乌鄫在做些什么,于是试着唤了一声:“乌鄫?”
没有回应。
戟颂疑惑地向周边看去,仔细想来,自从月来到这里之后,乌鄫就很少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乌鄫!”戟颂脑中闪过乌鄫已然有些苍老的面容,急急忙忙地寻找着。
院墙之外,乌鄫独自站着。
戟颂的呼喊声声入耳,但她却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一个声音传来。
乌鄫向身侧看去,是大祭司。
“戟颂还好吗?”乌鄫问道,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
月的一双清眸之中映入乌鄫苍老的模样:“还好,只是有些担心你。”
“是么。”乌鄫唇角泛起一丝略带忧伤的笑意,
乌鄫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希望您不要告诉戟颂,她这辈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我不想让她再经历那些事情了。”
“比如……”月看向乌鄫,“你马上就要离开的事情么?”
月早在第一次与乌鄫见面的时候,便看到了乌鄫最后的光景。
虽然是孤身一人,但还算是善终。
乌鄫并未否认。
她衰老的双目之中已经不甚清澈。
曾几何时,她伴在戟颂身侧,那时的她仿若初绽的花朵,周身洋溢着少女的娇俏与灵动。但早在那时,她便已侍奉过数位主子,在漫长的时光里辗转流离,实际年岁早已不容小觑。
岁月流逝,她与戟颂携手走过无数个春秋冬夏。如今,往昔的青春容颜已悄然褪去,沉淀下来的是岁月赋予的深沉与稳重,不可否认,她确实不再年轻。
她望向院内,不见戟颂的影子,眼眶红了几分,哑然开口:“大祭司,戟颂就拜托给你了……照顾好她。”
月看着乌鄫,没有说话。
乌鄫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与释然,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最终定格到远处戟颂的身影之上,似是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烙印在心底。
“我……是时候走了。”
久久伫立后,才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秋风萧瑟,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无情地扫落了层层落叶。
乌鄫迈着略显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台阶,每一步落下,干枯的落叶便在她脚下发出清脆的 “嘎吱” 声。她那原本年老浑浊的眼中,此刻竟缓缓涌出两行清泪,顺着满是岁月痕迹的脸颊滑落。
回首往昔,与戟颂一同走过的岁岁年年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现,那些或欢笑、或悲伤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是对过往回忆的眷恋与满足。
月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乌鄫渐行渐远的背影。
秋风裹挟着几片泛黄的落叶扑面而来,轻轻吹动了他的发丝和衣袂。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不知是被什么忽然触动了,月走上前去,拉住了乌鄫。
“去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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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是她不能死在戟颂面前。
她和戟颂一路走来,目睹了太多的离别,而每一场离别,对于戟颂来说都并不容易。
她很清楚自己在戟颂心中的分量,这么多年来,她们亲如骨肉,同生共死,若是她死在戟颂面前,即便是寿终正寝,对于戟颂来说也是很难接受的。
乌鄫深知戟颂已经承受了很多人的离去,她不想自己也是以阴阳两隔的方式,和戟颂做最终的告别。
于是乌鄫对戟颂说了一个谎。
说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戟颂的生活已经安稳下来,乌鄫也应该去追寻自己的生活……
为自己,活一段时间。
戟颂听到乌鄫要走,心中有些失落。
对乌鄫的请求既没有答应。
也没有挽留。
其实她也一直有这样的顾虑,乌鄫一直都是为了自己东奔西走,是时候让乌鄫有自己的生活了。
想放乌鄫离开,却总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断,不知不觉便拖到了现在。
戟颂看不到,只能将手放在她的脸上细细抚摸:“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切换你的青春。”
“青春有什么好的,莽莽撞撞,冒冒失失,不如现在……”乌鄫笑着说道。
戟颂再三叮嘱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回来。
其实也是希望乌鄫不要走太久,常回来看一看。
乌鄫知道戟颂话中的意思。
但她明白自己一旦出去,便不会再回来了。
她一向对戟颂坦诚,到了最后的时日,相信戟颂会原谅她这一个谎言。
“若是不想在外面了,可以随时回来,我在家中等你。”戟颂抱住乌鄫,眼中涌出泪痕。
经过几日的准备,戟晟给乌鄫的马车上装上了所有她可能用得着的物事,看着远处的乌鄫,眼中被落寞和孤寂填满。戟晟的女儿跑向乌鄫,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女子了,但行为举止却还带有几分孩童般的稚气。
她手里拿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即将枯萎的花,想要乌鄫走的时候将这些也带上,那神情和语气同儿时别无二致。
乌鄫闻了闻那些快要干枯的花,脸上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
“乌鄫姐姐,你何时回来?”白鸾问道。
乌鄫想了想:“得过上几日。”
“几日,是几日?”
乌鄫笑了:“等到你找到夫君,成家了,我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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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秋风微飒,荒草萋然,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轮旁绽放着一朵黄色的百日菊。
戟颂紧紧地抱着乌鄫,双目之中满是恳切:“在外面若是看够了,一定要记得回来。”
“好,我会的。”
乌鄫忍着哽咽说道,她热泪盈眶地看了看戟颂,又看了看在戟颂身后的月和戟晟,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很庆幸,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戟颂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乌鄫无声落泪,放开了戟颂,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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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正云城中事务繁多。
前些日子燕居攻打正云的事情,在月的镇压之下很快便结束了,而且燕居一下子便损失了五万死士,暂时恐怕也没了要进攻正云的想法,但风波还有余留。
古崟在此处安插的眼线已经将正云和燕居的冲突上报给了叶城谌,恐一两日之内便会有处理的结果,古崟必定会派人前来审查。
而城中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五万死士歼灭的事情,还需要花些工夫来掩盖一番。
未来的几个月将是不会安宁的,出于对他们二人新婚燕尔的考虑,戟晟建议他们二人暂时离开正云。戟晟对古崟的臣子还算是熟知,自来到正云以来,戟晟为官也有数十载,应付起来不会像戟颂那般没有分寸。
时至今日,戟颂对燕居与正云的冲突依旧一无所知。
听到月要带她出去游玩一阵子,戟颂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