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致远睨了自家儿子一眼。
他清了下嗓子,低沉道:“凌青的话虽然没轻重,但也在理,现在让你受委屈了,你说吧,想怎么办?”
宫枭臣歪头打量着一屋子灰头土脸的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成父成母身上。
“这个联姻怎么来的,你们两位最清楚,现在你们的好女儿当众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让你们家给我个交代不过分吧。”
成母面皮微抖,明知道成芷云这副样子可能是被宫枭臣算计了,偏偏又无言反驳,只能看向成父。
成父是见过风浪的,见宫枭臣不气不恼,语气也风轻云淡,几息之间便理清楚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他心中凛然,不禁正视宫枭臣。
这几年没少听说宫枭臣这个金融新秀,在商场上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宫家背景又强,这样的门第,他们能攀上是极好的。
但刚刚在餐桌上,他见宫枭臣颇为傲气,且喜怒形于色,便想着这个年轻人虽有才能,心计却不足。
其实已经有些失望了。
没想到啊。
一时的轻视,竟然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
这一手将计就计,釜底抽薪,玩的真好,连他都被耍了。
成父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沉声开口:“咱们两家的婚约本就是基于生意上的合作,如今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但宫枭寒是宫家人,你们也难辞其咎。”
“所以,我们家愿意退一步,这个婚约还要不要继续,由你们宫家人说了算。”
“如果还想和成氏合作,就商量出来一个解决办法;如果不想合作,就解除婚约,我们家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宫家人齐齐绷紧了脸色。
到底是在商海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泥鳅,这话不卑不亢,一点没看出哪里在让步。
还三言两语标出了重点,顺道把问题抛还给宫家。
这会儿全球石油紧缺,成家在欧洲石油资源丰沛,跟个香饽饽一样,谁敢不合作?
宫枭臣没有回应,弹了弹烟灰之后,看向宫卫华和宫耀华。
“五叔,你们说呢?”
成氏是跟他们合作的,他俩这会儿装老死狗不回应,可不行。
宫耀华叹了口气,拧眉不语。
宫卫华看着尚未清醒的宫枭寒,深觉疲惫,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掏空了。
他黯然道:“枭寒现在还没有清醒,这事儿又太大,我跟耀华回去商量一下吧,我们会给两家人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行。”得到了海外分支领头人的承诺,宫枭臣倒是没再咄咄逼人,他说:“五叔和耀华叔慢慢想吧,我这儿只有一个原则,这婚,我是不可能再结了。”
这话似一锤定音,就此了断了他和成芷云之间这段孽缘。
成芷云绝望的闭了眸。
宫卫华眸光灰暗,无言反驳,点了下头。
眼见着到手的贵婿要溜了,成母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气呼呼的上前,还想说点什么,成父拦住她,摇了摇头。
“行了,既然都说好了,就这样吧。”宫致远作为主人公站出来做了最后的总结,“时间也不早了,这晚宴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家休息吧。”
“让枭寒和成小姐穿穿衣服,这大冷天的,别再冻坏脑子咯。”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才反应过来,说了这么久了,宫枭寒和成芷云还光着呢....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宫卫华和成父成母分别带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孩子离开。
临走前,成芷云抬眸看向远处的宫枭臣。
两人对视,仿若针尖对麦芒,眸中皆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杀意。
宫凌青心情倒是很好,俏皮的对着宫枭臣吹了个口哨。
宫枭臣挑眉,邪邪回应。
宫致远黑着脸在宴会厅门口送人。
没一会儿,热热闹闹的宴会厅,就只剩下了一众佣人和各怀心思的父子二人。
“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宫枭臣看了下手表,迈步准备离开。
“站住!”宫致远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他揪着宫枭臣的衣服,把他带进了偏厅。
“兔崽子,你现在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成芷云和宫枭寒,又引着我们去捉奸在床,然后再让宫凌青出来说那些话的?”
宫枭臣理了理衣领,语气懒散,“我多大本事啊,还能强迫他们两个脱光了滚床单?”
“别跟我胡扯,你把成家人叫来过节,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宫致远用力点着宫枭臣的胸口,“宫卫华他们这会儿一脑门子官司,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旦觉出不对劲了,知道是你的算计,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自己老爹那要吃人的样子,宫枭臣颇为无奈。
他言简意赅道:“我本来只是想在除夕晚宴上戳破成芷云和宫枭寒的恋情。”
“但是两天前,家里的男佣-冯子墨偷偷过来找我,说成家人收买了他,让他趁我醉酒,把我送进刚刚那间休息室。”
“我猜到成家的意图,所以将计就计喝了他们送来的酒,然后佯装被冯子墨带走。”
说着,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针孔,“谢逸第一时间给我打了药,缓解药性,我这才躲过一劫。”
宫枭臣手臂上的针孔很明显,不似作假。
“那宫枭寒呢?”宫致远还是有疑惑,“你知道他们算计你,别喝那个酒不就行了,何必把他们弄一起!”
“宫枭寒跟成芷云谈恋爱是真的,成家人看不上他,这才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他喝多了酒,我只是叫人把他送进休息室里而已。”
宫枭臣没打算装圣人,坦然道:“我确实可以避开这一劫,慢慢解决他们,但是笙笙怀孕了,我把自己担惊受怕的女朋友搁在一边不管,守着这对狗男女过日子?”
“公司里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他们里应外合都要害我,我只是将计就计把他们送进地狱有错吗?非得让他们踩到我脸上,逼得我妻离子散了,才能反抗?”
“放狗屁吧。”宫致远心有些酸,但面上态度依旧强势,“你从小就蔫儿坏,谁算计的过你啊。”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他们两个是自食恶果,我顺道利用他们解除婚约而已。你要是不信,可以把冯子墨叫来亲自问。”
宫枭臣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面对父亲,他不想说的那么露骨。
把宫枭寒灌醉,其实是他授意的。
让冯子墨留在休息室门口,把成芷云引进去,也是他授意的。
甚至,那个带路的女佣,还有宫凌青手上那些实锤的资料,都是他的手笔。
既然要做了,不一剑封喉,怎么能行?
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竟然敢跟他蹬鼻子上脸,妄图拆散他跟温笙笙。
不叫这些人刻骨铭心的疼一下,他就不是宫枭臣了。
直觉告诉宫致远,不会这么简单。
他审视着宫枭臣微微扬起,桀骜不驯的脸,却探究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最后只能烦躁的问了句,“都除夕夜了,你不在家待着还要去哪儿!不守岁了!?”
“你说的跟咱们父子之前守过岁一样。”宫枭臣嗤之以鼻,又看了手表一眼,面容上带了丝急迫,“我真的得走了。”
语罢,他转身快步离开。
走到一半,灭了27年的孝心突然奇迹般死灰复燃了一瞬。
宫枭臣转身看向那个一身怨气的留守老男人,似安慰似承诺道:“明年吧,把我的小妈从国外接回来,咱们一家五口一起守岁,团圆一下。”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妈....一家五口....
宫致远嘴角抽动个不停,又好气又好笑。
随即,扯唇低语道。
“守个屁!才从半山温泉酒店回来几天啊,除夕夜又忙不迭的赶过去!那儿是有你爹啊,还是有你娘啊,上赶着过去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