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出来了。
刘松与杨岳民见面后的第二天,拘留所就给杨晓兰打了电话,通知了释放的时间。
周阳、徐义、唐磊、杨晓兰四人在拘留所外面接到了秦峰。
第一眼看上去,秦峰完全变了。
虽然秦峰回到宁州一直疲于应酬,但在空闲时间会坚持去打篮球,所以看上去还很阳光。
但此刻,周阳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阳光的气息。
杨晓兰冲过去抱着秦峰,秦峰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拍了拍杨晓兰的头。同时,他冲周阳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打架啊?”杨晓兰焦急道。
秦峰对杨晓兰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事,回家再说。”
“坐我的车?”周阳问道。
“嗯。”秦峰把包丢到杨晓兰开来的凯迪拉克后排,“你先回去,我和周阳去逛逛。”说完,便上了周阳那辆沃尔沃的副驾。
周阳从唐磊手上拿过钥匙,“你坐徐义的车回去。”
“阳哥,我还是跟着去吧。”唐磊知道秦峰得罪了杨星,有些担心。
“不用,现在是大白天,我心里有数。”
周阳虽然也担心杨星会报复,但他知道,杨岳民爱惜羽翼,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大白天动用非法手段,并且这一次事情,杨家知道了自己背后的关系网,不会明目张胆地报复。
周阳亲自开车朝市区驶去,他看了眼副驾的秦峰,问道:“去哪?”
秦峰摇下车窗,说道:“你开,随便去哪。”
在路过初中母校的时候,秦峰说了句,“就这里吧,咱们进去走走。”
正值中午,学生出校门觅食。秦峰经常在学校打球,门口的保安大爷一直都认识他。所以见他和周阳进了学校也没有阻拦。
篮球场旁有一处阴凉的通道,水泥柱上面满是常青藤,一到夏天,坐在这地方能感觉特别凉快。
两人坐在石凳上,看着中午还在打球的初中生,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秦峰从裤兜里拿出一根烟,本想点上,但看了四周的学生,还是把烟装回了烟盒。
“还是年轻的时候好。”过了一会,秦峰才开口说了这句话。
“嗯。”周阳回了一个字。
从在拘留所外见到秦峰开始,自己就想问他为什么打杨星。可转头看着他落寞的神情,想问他的那股冲动突然就没了。
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
自己当初被绑架,不管秦峰怎么问,也不会说出具体原因。
设身处地一想,也就这样了。
朋友之间,没必要逼得太紧,能互相理解才是最重要的。
至今为止,周阳暗自猜测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女人。
难不成杨星说了杨晓兰什么坏话,又或者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说,咱们初中母校,大概有40多年的历史了吧?”秦峰指着最右边的篮筐说道:“那里,是我第一次打篮球的地方。我家就住在学校旁边,这么多年都没有搬过。去年,卖了塔克炸鸡,我不是分了点钱嘛……我寻思着,家里的房子太破旧了,就想要换一个新房子,能让我妈住得舒服点。”
“可你知道吗?我妈死活都不愿意搬家。她说,房子虽然老了点,但是有她这一辈子的记忆。”
周阳虽然不明白秦峰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但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从初三那年开始,就是我妈一个人把我供到读大学。”秦峰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篮球打得比你好吗?我一直都说,是我有天赋,那是骗你的。其实从小学开始,我爸就教我打篮球,每到周末,就带着我来到这里打球,我练得比你们早,所以我就打得好。”
“说到我爸啊……”秦峰咬着牙,眼神突然变得阴沉,“初三那年,死于矿难,你应该清楚吧?”
周阳点头道:“清楚。”
“当时的煤矿老板,叫做历国平。”
听到这个名字,周阳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杨星身边,除了肖立民,还有历国平,他是杨岳民的亲信。
“当时我们……只是初中生,对于成人世界的这一套,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啊,我虽然不懂,但不代表,不记得。”
“你是说,你爸……”
秦峰只是看了一眼周阳,又把目光落在打篮球的学生身上,平静道:“我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也想了一个星期。这事,我只对你说,并且,只会说一次。”
“好,你说。”
“没错……是我爸。”
听到秦峰这句话,周阳心头“咯噔”了一下,因为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初中我爸死的时候,有很多细节,我都记得。比如历国平单独来找过我妈,却被我妈赶出家门,还骂着说什么我爸是被他们故意害死的这一类话。但是身边所有人都说,只是一场意外的矿难。我当时问我妈,我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并且再三叮嘱我,不要听别人乱说话,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好好学习。就是这些前后矛盾的细节,我当年根本理解不了,只想着读书去了。”
“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不少,社会上的规则,也懂了一点。回到宁州这一年,每次来到这个篮球场,我就会想起我爸,想起那些前后矛盾的细节。并且,我还搞清楚了,历国平背后的老板,就是杨岳民。”
“你是说,你爸的死,和杨岳民有关系?”
“这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呢,仅凭记忆里面的几句话,不敢断定,也不想去揭开我妈内心的伤疤。但说来很奇怪,这段时间,我和杨晓兰准备要小孩了……我离当父亲越近,就越会想起我自己的父亲,周阳,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就在前段时间,我脑海中总会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些记忆,当年我爸去世那段时间,实际上有过很多流言蜚语,说我爸是被害死的。那段时间,我妈表面很坚定,可晚上都会独自抹泪。当然,这些都是记忆中的片段,时间太久,我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可现在呢,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阳问道:“那晚你就去问历国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