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陆慎的情绪变化,顾谨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附近寻找蓝色塑料球无果后,又一起回到实验楼的天台,俯视着整个农药厂。
突然的,顾谨叹了口气,背靠在天台的栏杆苦笑道:“突然觉得自己遭遇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串不起来线索,推理不出案件经过,死者的名字也确定不下来。”
“你没有经手过疑案悬案吗?”陆慎偏过头看向他,神色还算平静。
“就是因为经手过,所以才不喜欢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
顾谨仰起脑袋看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慎在一旁听着,本想安慰几句,但思考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他一向是不怎么会安慰人的。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放心,我也只是发发牢骚。”顾谨笑着宽慰眼前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吃吗?”
陆慎拿过一颗看了看,唇角微勾:“我以为你昨晚都给了轩轩。”
“我也以为都给出去了,起床穿外套的时候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发现还有两颗。”
说到这,顾谨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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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到傍晚,除了顾谨和陆慎外,其余人都回到篮球场,期待着他们今晚能问出点有用的线索。
轩轩再一次穿过一片神秘的迷雾走在前往办公楼的小路上,在看到那个叔叔和哥哥的时候,意识到今晚又有人陪自己说话了,不由得抬起手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叔叔好,哥哥好。”
“轩轩晚上好。”
顾谨微笑着让出了原本的位置,拉着陆慎在轩轩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的轩轩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因为看见了叔叔和哥哥。”
轩轩的语气透露着轻松愉快,如果样貌是正常人类的话,应该是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小男孩。
“这么喜欢跟叔叔和哥哥聊天啊?顾谨笑了笑,跟陆慎对视一眼后又仰头看向轩轩,“轩轩昨天跟我们说了小白兔,今天可以跟我们聊一聊你的另一个好朋友吗?”
轩轩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样,思考了好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叔叔是说大黄吗?”
顾谨余光瞥见陆慎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狗:大黄”的字眼,仰头看向轩轩:“原来它叫大黄,是轩轩给起的名字吗?”
轩轩摇摇头:“不是轩轩起的,是那些大人告诉我它叫大黄。”
“那轩轩可以跟我们聊聊大黄吗?我们很想听。”
轩轩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黄站起来很高,全身是黑色的,牙牙很尖。我跟大黄一起玩的时候,那些哥哥姐姐就不敢欺负我。”
他一边说,一手在空中比划着。顾谨看着将近一米五的高度,不禁在心里暗笑,果然还是小朋友,说起话来胡说八道的,没点经验还真应付不来。
陆慎将这些特征记录下来,顾谨才再次开口:“那轩轩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大黄是什么时候吗?”
这次轩轩的思考时间比刚才都要长,一双青蛙爪子上的八个趾十分纠结地交缠又松开。
顾谨他们也不催,一直安静地坐在地上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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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吹得周围的绿植猎猎作响,头顶的血月配着工厂内苍白的灯光更显阴森,这个氛围特别适合拿来当鬼屋或者密室逃脱。
另一边,在篮球场的等候的八人也没闲着,在整理手上的线索。
“哎,那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久都没听见动静?”
郁广青有些耐不住性子,朝那边倾着身子,试图听到他们的对话。
“想知道你自己过去听吧,”
连孟初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他知道郁广青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先前给他好脸色不过是看在两名女生的面子上,现在他已经不想装了,对他说话时不免带着些情绪。
郁广青本来想直接回怼的,但又看到身后其他人的表情,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在心里却把这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他们真的能问出来吗?”罗蓉对那边太过安静的现状也有些担忧。
“能不能问出来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等等看吧。”朱冉冉也抬眼望了过去,此时还是一片寂静,“希望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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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轩轩把想说的话说完,陆慎手中的本子也记了一堆信息,放在暗处的手机也录了一个多小时。
顾谨上前摸了摸那双破烂不堪的鞋子,再次开口时发紧的喉咙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轩轩,谢谢你,愿意告诉叔叔和哥哥这些事情。”
“叔叔,妈妈真的还在等我回家吗?”
轩轩说着,朝顾谨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要跟他拉钩保证一般。
“会的。”顾谨双手握住了轩轩最后一根手指,并轻轻晃了晃,“轩轩明天还会来吗?”
轩轩点点头。
“那叔叔和哥哥明天继续来这里陪你好不好?”
“好。”
“那轩轩晚安。”
“叔叔和哥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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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跟陆慎挥别轩轩,沿着小路返回篮球场。在一个相对较暗且有野草遮挡的地方,用只有陆慎能听到的声音说:“需要的话,我陪你去其他地方走走,等你好些再回去。”
陆慎顿住脚步,紧抿着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谨。背光使得顾谨整个人被蒙上了一圈白色的毛绒,给这位硬朗的刑警多添了几分柔情。
“乖,松开手。”
陆慎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另一只温暖的手在一点一点将自己攥紧的手指掰开,力道不大,但不容抗拒。
一本软皮笔记本应声落地,陆慎也终于从刚才的心绪中抽出来,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只有五岁的小朋友……”
“他明明可以活的……”
陆慎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一股凉意向四肢百骸蔓延。他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凌冽的寒风,也因为愤怒、不甘、惋惜。
“乖,不气了。”顾谨本想像以前宽慰同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但最终还是没抬起手臂,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轩轩,用同样只有陆慎能听到的、十分坚定的语气说,“我们明天就送他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