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女全都是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沈怀安到底城府更深,半是气愤半是宽慰道。
“这都是怎么了?天还没塌下来!老夫一身医术,还能留不住一个病秧子?我就是拖,也要让他坚持到南儿成婚以后!”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瞬间驱散了屋内的阴霾。
顾氏和沈南枝听了,心中的焦虑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然而,顾氏仍然心事重重。
她抬头看向沈怀安,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沈怀安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
将筷子重重砸到桌面上,厉声喝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地做给谁看?”
顾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听说,百草堂的洛神医几日后便游历归来,不然……请他试试?”
沈怀安闻言,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枕边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好歹也曾是太医院院首,也曾被很多人奉为神医。
就算如今被爱女牵连,夺了院首之职,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御医!
让他一个皇家御医去求一个乡野村医看病求药,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可宋文璟的情况实在是很危急了!
算日子,自己也前前后后给他治了小半年,几乎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再想到沈府如今的处境,胸中那点本就不多的傲气也消散地差不多了。
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冷声道,“到时候让李富贵多拿些银两,去请来试试吧。”
……
几日后,百草堂的洛神医即将游历归来的消息,如同春风拂过,迅速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沈青青便手持百草堂堂主赠送的玉佩,带着木香匆匆出了门。
百草堂前,早已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除了寻常的百姓人家,还有很多豪华的马车、精致的轿子以及衣着华贵的豪门贵胄们,全都带着家仆、侍卫,早早候在门口。
他们虽穿戴、身份各不相同,但脸上全都写满了焦急与期待。
只盼一会儿能得见洛神医,找他问诊求药,以解病体之忧。
连深宫之中的太后,也听闻了洛神医的名声,特地派来贴身嬷嬷。一身宫装,手持太后懿旨,前来求药。
一时间,百草堂成为了京城最瞩目的焦点。
堂前的街道上,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洛神医今日究竟何时归来。
不远处的马车里,沈怀安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透过车窗,看着门口排着长队翘首以待的人群,心中不免泛起一阵苦涩。
三天前,治疗迟迟见不到进展,林氏红着眼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话里话外全都说愤怒与威胁,骂完之后,还咬牙切齿地给沈怀安下了最后通牒。
并扬言:若是还不能为宋文璟找到治疗的良策,她便破罐子破摔,大家全都不要好过了!
沈怀安深知林氏的脾气,也理解她此刻的焦虑与疯狂,更清楚她的实力和手段。
因此,这些天他的一颗心好似被人架在了火上烤,过得十分煎熬。
一方面,他寄希望于洛神医,能稳住宋文璟的病情,至少能多拖些时日;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宋文璟的情况,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今日,思来想去,沈怀安还是不放心李富贵一个人来。
临走前,犹豫着上了马车,可此刻,又实在拉不下面子,生怕被熟识的人瞧见了,自己脸上无光。
于是,也没下马车,只让李富贵拿好银票,在门口排队候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怀安坐立难安之际,忽然听到马车外人声越来越嘈杂。
他好奇地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股热浪夹杂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
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着。
沈怀安眯着眼睛,努力向远处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从街道尽头大步走来。
那人不过中年模样,一身青色布衣洗得有些泛白。
脚踏一双破旧的草鞋,手持一根芒杖,却走得步步生风。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宛若谪仙降世。
随着那人走近,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很快,就有眼尖的认出了来人,激动地大喊——“是洛神医,洛神医回来啦!”
这一声呼喊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滔天巨浪。
众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侧目望去,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敬仰的光。
洛神医不仅医术高超,还医者仁心。
他视人如己,无论对方是达官贵人,还是贫苦的百姓,他都一视同仁。
在他眼中,只有需要医治的病患,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
有些穷苦人家,连治病的诊金都拿不出来,洛神医也从未因此拒绝过他们。
他会免费为这些人看诊,还慷慨赠药,因此深受京城百姓的爱戴。
此刻,街道两旁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纷纷如潮水般向两旁退去,自动让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而路的尽头,直通向的,正是洛神医的百草堂。
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洛神医,求您帮我娘看看……”
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呼唤声开始此起彼伏。
“求洛神医帮我夫君看看……”
“求神医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儿……”
一时间,百草堂前祈求声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惹得在门口恭迎当家人归来的百草堂一行人,纷纷面露难色。
却见洛神医正大步朝着门口走来,大老远地便笑着对一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惊慌。
站定之后,这才转身对着众人,微笑着压了压手。
现场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听一声温厚的男中音响彻百草堂上空。
“诸位乡亲邻里,请稍安勿躁。待某放下行李,喝口茶,便开始看诊。”
说着,便有小厮从百草堂内搬出桌椅板凳,迅速在门口的空地上摆放整齐。
然后,又为排队等候的众人一一倒上茶水,动作麻利而有序。
而洛神医则是风尘仆仆地进了百草堂后院。
后院是洛神医的住所,自成一方小天地。
各种草药在阳光下肆意生长,微风拂过,药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洛神医急匆匆喝下几口茶,便起身准备前往前院看诊。
恰在这时,药楼二楼的管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声音也有些颤抖,仿佛在说一个禁忌。
“当家的,一个月前,有人来问——那图案了!”
话音未落,洛神医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回荡,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猛地睁开眼睛,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