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和奶奶打声招呼,徐慨拿上自己的背包就出了门。
今天奶奶特意做了凉茶和蒸糕,要徐慨一并带给崔明远。
一茶瓶,一食盒,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好像她对小辈的爱。
崔明远接收到这份爱意的时候,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上回徐慨带奶奶去体检,他当时就说开学后要找时间去看望她。
结果因为手头拮据,一直没好意思上门拜访。反而还常常接到徐奶奶电话,又是对他嘘寒问暖,又是给他做肉包。
小时候总以为“天下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当他真正感受到被爱后,才明白原来父母是真的不爱自己。
崔明远拿起一块蒸糕,慢慢放嘴里咬着,心里的许多苦,似乎因为这一点甜而缓解了很多。
徐慨见他吃的慢,便以为他不爱吃,可奶奶做了一锅,有大半都装进这个老式的竹编大食盒里了。
“是不是有点多了?”
徐慨给他倒了杯凉茶,然后也抓起两块蒸糕,准备帮他分担:
“我知道心意过头了,也会让人为难。但这是奶奶关心人的方式,你如果不爱吃,我可以帮忙消灭掉。”
崔明远瞬间就从感动中清醒,然后掐住徐慨的手腕,对着他手里的蒸糕就是一大口。
“你要再吃下去,才真让我为难。”崔明远含着食物,气愤道。
徐慨笑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不完,会有心理负担嘛。”
崔明远摇头:“一个愿意为我操心的人,怎么会是我的负担。”他摸出手机道:“我得给奶奶打个电话谢谢她。”
徐慨:“……”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孩子的礼貌全用在长辈身上去了。
……
跟徐奶奶通完电话,崔明远又去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拾掇了一下。
徐慨突然发现崔明远挺在意自己形象的。
明明还在生病,可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要洗头洗脸。
徐慨担心他的身体,就很不赞同:“我看你的脸色还是很差,要不今天就别洗头了。”
反正留在家里休息,也不用见别人。
然而进了浴室的崔明远很坚持:“我不洗不舒服。”
没多久,他就顶着一头蓬松的发型出了浴室,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短袖跟长裤,但穿在他这个身材上面,怎么穿都像人家杂志封面的模特。
可能是大帅哥的偶像包袱都挺重吧。
徐慨问他:“你大早上洗头,不怕头疼吗?”
崔明远毫不在意地背上自己的小包走向门口:“出门嘛,总得收拾一下自己吧。”
“出门?”徐慨蹙眉问:“你要去哪?”
崔明远站在门口回头看他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要我今天回学校问一下助学金的事儿吗?”
徐慨叹道:“那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要劝你别吃闷亏,没顾及到你的身体。”
崔明远笑笑:“我现在又没事。”
徐慨垮着脸走过去:“喝酒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生病也一样。”
崔明远就纳闷了:“怎么你劝成功了还不开心?”
徐慨哼道:“成功是成功,开心是开心,只有傻瓜才会把这两者划上了等号。而且你现在脸白白的,眼红红的,哪里像是没事?”
突然被骂傻瓜的崔明远一把将他从门里拉出来:“行了,别贫嘴了,实话跟你讲,我今天有系主任的课,不去的话,我就不仅会脸白白的,人更是会惨惨的。”
今天的这门课是由他们机工系主任教,此人姓蔡,对学生的要求极其严格,平时要是有一点表现不好,作业直接就给你上强度,如果再不好,那期末都有可能给你来个挂科,早在往届学长学姐那里有了“老蔡出马,坟场扫码”的美名。
徐慨不满道:“那你的身体就这么不顾啦?”
崔明远早上吃了药,这会儿状态还成,于是说得满不在乎:“行啦,车到山前必有路。”
徐慨紧接一句:“有路你也刹不住啊。”
这大学的课程,比高中轻松不到哪儿去,远没有广大毕业生想象中那么简单。
强撑着病体去学。
很有可能会活生生的去,死翘翘的回。
……
听了一路规劝。
到校后,崔明远立马要和徐慨分道扬镳。
徐慨不满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觉得不舒服了就马上联系我,别硬撑,能做到吗?”
崔明远连连点头:“嗯,知道了,感谢。”虽然徐慨的叮嘱念得人耳朵疼,但他十分记他的情,一笔又一笔。
徐慨的眉头紧了又松,最后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要谢的话下回就听话一点,别等我担心个半死你才嗯一声。所以往后别总跟我犟,别对我爱搭不理,别什么都不说把脸憋红,别老想着要赶我走,我要住你家你就让我住,我要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就跟我去,我要带你回家你就跟我回去,我生气你就迁就我一下,我开心你就陪我一起开心。”
说着又思考了一下。
“要求就暂时这么一点点,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完了两手一插兜,潇洒离去。
崔明远:“……”
其实吧,有那么几笔情,倒也用不着记这么清楚。
……
大一基本都是公共课。
徐慨坐在教室里,以手撑头,望着窗外出神。
他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快速挣到钱。
虽然他昨天晚上跟崔明远大言不惭,说自己写两篇策划就能赚不少钱,可事实上,他因为在业内没有名气,就算写得再好也得到不多少报酬。
每篇五百元,还不够他费脑子的,更何况还不一定过稿。
可除了这个,他又能干点啥呢?
接通告也没这个实力。
搞摄影如今也没啥门路……
“徐慨,徐慨?”
飘远的思绪,突然被耳旁的声音拉回。
徐慨一瞬清醒,这才发现竟然已经下课了,好多同学都在收拾东西往教室外走。
喊他的是班长费云举,此刻已经背着包来到他桌前了:“你进一下咱们班的助学金群。”
徐慨没反应过来:“什么?”
“助学金啊。”费云举静静地看他,“辅导员通知申请的同学进群,晚一点呢,还需要你说一下自己家的情况。”
徐慨多年以前也领过助学金,不过他那时候并不需要上台演讲,主要就是评议小组选定名单后,在班级公示,再由全体同学签字就行。
没想到这个学校不一样。
不仅崔明远失去评定资格的事情会被轻易爆出来让本人知道,贫困生还需要上台发言。
也不知道这是学校特色,还是作者的漏洞。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徐慨不在意在人前承认自己穷人的身份。
因为比起自卑,他更不喜欢自误。
他深知穷人的自卑,是源于缺少试错的成本,往往失去一次机会,就会不断地责怪自己。
可成功经验这东西,都是试出来的,哪怕王者,也是青铜跪多了,才上去的。
换句话说,一个人只要有机会试错,那他就没可能一直是个low逼。
所以,徐慨才不会再因为自卑而放弃助学金,这是他应得的人生“补济”。
“好的,没问题。”在班长的提醒下,徐慨很快进了群,并查看了一下群公告的注意事项。
履行完告知职责,费云举看着徐慨在笔记本上写的大字问道:“你最近很缺钱用吗?”
徐慨:“嗯?”瞧这话问的,我可缺惨了。
“你在笔记本上写满了赚钱。”作为一名合格的班长,费云举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困难的同学提供帮助。
徐慨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这会儿也只能尴尬地挠挠头:“最近压力是有点大。”
费云举眼神微动,小心翼翼问他:“你是因为什么事压力这么大?”
徐慨不好直说是因为自己想给崔明远提供更加稳定的生活条件,于是避重就轻道:“呃,命不好。”
费云举强大的脑补能力开始显现:“都是因为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吧。”
“嗯。”要这么讲也没错。
“你还真是不容易啊。”费云举拍着他的肩膀:“穷也就算了,还要为了破碎的家庭背负上巨额的债务,每天过着食不果腹,强颜欢笑的日子,真是惨绝人寰。”
徐慨:“…….”喂,命不好三个字怎么能脑补出这么粗长的故事?
后排的谢安听了一耳朵,大感震惊:“徐慨,咱都实在兄弟,你要家里有事就言语一声,我这儿还有点积蓄。”
费云举也道:“那什么,我也去帮你问问导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帮扶政策,比如勤工俭学之类的…….”
徐慨很感动,但更哭笑不得:“谢谢你们关心,可是我还没缺钱到需要举债度日的份上。”
“真不用吗?”谢安掏出手机,看上去像是只要徐慨一改口,他就立马转钱似的。
徐慨笑着摇摇头:“真不用,你的钱不是还要存着出国用吗?”
经过昨晚的了解,他知道谢安的现任对象在国外留学,两人约好了,谁先攒够钱,谁就去对方那里见面。
虽然谢安很慷慨,但他可不愿意因此成为对方感情道路上的绊脚石。
谢安道:“我的事儿你也知道,急是急不来的,你别有什么顾虑。”
徐慨还是摇头。
费云举好奇道:“那话又说回来,你没欠债的话,为什么会急需钱?”
在他看来,徐慨不抽烟不喝酒,不玩游戏,也不出去蹦迪泡妞,天天就知道跟好兄弟去图书馆学习,去游泳馆锻炼,花销着实少得可怜。
徐慨含糊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减轻一点家庭负担,你们要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或者兼职,帮我介绍介绍就行。”
费云举当即问他:“那你有时间干活吗?咱们大一的课也挺多的。”
徐慨道:“这个不用担心,不还有晚上吗?我的时间多得是。”
他现在的身体正值巅峰,19岁的体力强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