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律成把米袋背到冼星海窑洞前,正要敲门,发现里面还有灯光……郑律成透着窗纸缝隙往里看,油灯下,冼星海伏在桌上写曲子……郑律成想了想,不准备再打扰他,又背起大米离开了……
郑律成背着大米沿着教堂一侧往伙房走去。正好遇上秦珏。
秦珏:“郑律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背的是什么?”
郑律成停下说道:“部队首长送来一袋大米,冼星海主任病得很重,他又是广东人,这袋米留给他吃。”
秦珏:“你这是……”
郑律成:“我把米送去伙房,让炊事班长每天单独给星海老师做顿米饭吃。”
秦珏:“你想的真周到。我陪你去,我跟梁班长很熟的。”
秦珏跟着郑律成去了伙房……
公木改完了歌词,异常兴奋:“律成,你过来,看这回我改得怎么样……”
公木这才发现郑律成并不在屋里。他扔下稿纸,抓了一个缸子把酒一口喝下去,又把另一缸子端起来,冲着门口自说自话:“你不回来是吧,我可就全喝了,一滴也不给你剩。不就是袋大米嘛,看把你得瑟的……”
公木把酒全喝了……
郑律成从伙房出来,秦珏从伙房里追出来说道:“哎,郑律成,你怎么跟不认识我似的。”
郑律成:“对不起,我,我真的有事,公木老师还在宿舍里等着我,我们俩这两天说什么也要把《八路军大合唱》写完……”
秦珏笑着说:“我不会耽误你的大作的,我只是想约个时间,咱们聊聊。”
郑律成:“聊什么?”
秦珏:“什么都可以啊,比如,你还从来没问过我是哪里人吧?”
郑律成点点头:“还真没问过,你是……上海人?”秦珏突然用韩语说:“不,是朝鲜京畿道开丰人。”郑律成一怔:“怎么,你也是朝鲜人吗?”
秦珏点点头:“不过一半是朝鲜,一半是中国,妈妈是中国上海人,爸爸是朝鲜人,小时候跟我爸爸妈妈一起在朝鲜生活,后来才到中国定居。”
郑律成:“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你还有事吗?”
秦珏显然有些不高兴:“就这么冷淡?”
郑律成忙解释:“确实有工作在身,以后有时间再聊……”
秦珏:“其实我不姓秦。姓李……”
郑律成:“姓李……”
秦珏:“叫李顺姬。知道李舜臣吗?”
郑律成:“当然知道了,民族大英雄。”
秦珏笑笑:“我爸爸是李舜臣的后人。”
郑律成显出惊讶……秦珏:“你是朝鲜人的骄傲,我很欣赏你的,从你在上海火车站打死日本特务那时起,我就希望能追随你,后来才知道你来延安了。”
郑律成:“你怎么知道的?”
秦珏:“《延安颂》啊。好了,大作曲家,不打扰你了,以后叫我顺姬好了。”
郑律成:“你为什么改名叫秦珏。”
秦珏:“爸爸在朝鲜参加独立运动被日本警察通缉,怕我也受连累,才把我的姓名都改了。如果我还想留在朝鲜生活,就要改成日本姓氏,妈妈坚决不同意,我们一家就迁到了妈妈的出生地上海,妈妈姓秦,我就改姓秦,叫秦珏。再会。”
秦珏说完就走了……郑律成望着秦珏跑去的背影……郑律成突然想起往日秦珏跳朝鲜舞的情景……
郑律成兴奋地走进来:“改得怎么样了?”
公木:“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大米饭煮得怎么样了?”
郑律成:“哎哟,我忘了留下一把米了,咱俩怎么也得尝一口吧?”
公木:“你全送走了?”
郑律成:“全送伙房去了,我当时是想着留一点带回来,可不知怎么就忘了,你看这事。”
公木:“你还好意思回去再要一把米吗?”
郑律成摇摇头:“这哪好意思。”
公木无奈地笑笑,吟诵起一首打油诗:“你我正当午,饥肠响如鼓。梦中大米饭,粒粒纠心苦。”
郑律成:“老张,下回吧,下回咱好好吃一顿。”
公木并不生气:“行了,大米饭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看这个。”
公木把写好的歌词递给郑律成:“最后这首我交稿了,你不要再折腾我了,我再也不改了,我都快让你折腾死了。”
郑律成看着新歌词,眼前一亮:“《八路军进行曲》……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好啊,好啊,有节奏了,有节奏了,不过……”
公木:“哎哎哎,我就怕你说不过。”
郑律成:“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已经很完美了,只是……你让我再琢磨一下。你先看这首。”
郑律成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歌片:“《骑兵歌》我已经谱写完了,你先看着,需要的话,也可以折腾我嘛。”
公木:“你那五线谱我看着费劲,你哼哼吧。”
郑律成又拿过《骑兵歌》乐谱开始哼哼起来……
公木听了一段,摇摇头:“不是我想象的。”
郑律成:“这段音乐我已经构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不好了?”
公木:“写曲子我不懂,但我还是能听出点门道的。整天跟你一起摸爬滚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反正你得改。”
郑律成:“你真要折腾我呀。”
公木:“你当过骑兵吗?”
郑律成摇摇头。公木:“我当过。我在晋绥军区没少跟着骑兵团出征。骑兵冲锋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郑律成呆住了……公木:“你这哪是骑兵的节奏啊,像是骑驴。”
郑律成:“像骑驴?”
公木拉着郑律成就往外走。郑律成挣脱着:“哎,你这是干嘛……”
公木:“干吗嘛,折腾折腾你!”
冼星海正拿着一本乐谱在试唱,一边哼唱着一边打着拍子……炊事员推门进来:“冼主任,好些了吗?”
冼星海:“哦,小庞呀,你看,我不是好多了。”
炊事员把一碗菜和一碗大米饭端进来:“冼主任,你趁热吃了吧。”
冼星海还沉浸在乐谱中:“好好好,你先放在那吧,我马上就吃……”
一股米饭的香味吸引了冼星海,他扭过头来:“哎,今天有大米饭?”
炊事员笑着点点头。冼星海马上放下乐谱:“今天是什么日子,改善生活了嘛,好,我吃。”
冼星海走过来端起米饭闻了闻:“哎呀,真香啊。”炊事员退了出去……冼星海马上坐下来,有点狼吞虎咽般地吃起来……
马蹄在黄土地上奔腾着……塬上,两匹快马飞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是公木和郑律成,公木在前,郑律成在后……公木不时回头喊:“夹马肚,夹紧,好,跟上……”
郑律成紧紧抓住缰绳,跟随着公木放马奔驰……郑律成的马越跑越快……郑律成兴奋地挥动马鞭,坐骑猛地蹿到前面并超越公木跑到了前面……公木在郑律成的后面紧追,并喊着:“身子压低,压低,再压低,对……”
两匹马几乎是并驾齐驱,分不出高低,高原上扬起一串烟尘……突然,郑律成的马一个侧身,郑律成被抛了出去,在地上滚出老远……公木一看不好,马上勒住战马,掉回头来,跳下马向郑律成奔来。郑律成已经成了个泥人,公木把郑律成扶起来,郑律成咧着嘴,哎哟一声,他感到腰部像是被摔了一下,几乎直不起来……
公木:“怎么样?”
郑律成:“没事,没事……我没发现前边有个坑……”
公木将郑律成扶起坐稳后,跑过去把两匹马拉了回来。公木:“律成,咱们回去吧,找到感觉就行了。”
没想到郑律成吃力地站了起来,他走过来拉住马缰:“摔我?好啊,来吧,我看你再摔……”
郑律成一咬牙一跃而起又跨上了马背,郑律成哈哈大笑起来:“老张,我明白了,好骑手都是摔出来的,咱们继续吧。”
还没等公木上马,郑律成就一挥马鞭,战马向前一蹿,扬起一溜尘土,郑律成打马,风一般地向远处奔去……马蹄刨着黄土,激起硝烟似的沙尘……郑律成渐渐开始娴熟起来……
郑律成的身体运动节奏开始与战马的驰骋达到了惊人的一致……郑律成驾驭着战马在原野上狂奔,他心里的律动已经演变成一组奔驰的节奏和威猛如风的音乐旋律……公木笑了笑,跃上马背,一夹马肚,追赶而去……二人并驾齐驱在荒野上……或飞驰,或追逐,或慢步,马蹄扬起的两股黄尘时而并行飘舞,时而穿插交汇,像水袖轻纱般曼舞在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