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解和惊愕,甚至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却内心没有一丝动摇,似乎是我砸下拳头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我已然没有退路。只能是辞职,离开这个令我必须用施暴才能获取到一丝快意的地方。
尽管我心里很清楚,这里曾经对我来讲如此快乐。
尽管我知道这里除了刘琳琳以外,都是对我极好极好的人。
我无法向她们解释我那敏感脆弱,甚至有些不正常的精神世界,我也不期望他们可以真正了解,我只求这一时的畅快!
畅快以后呢?
认罪,然后逃离。
我的身后响起陈飞杰略带些沙哑的声音。
“沈深秋,你先冷静一下,别激动。”
我却坚定的回头,直视他那双漂亮的黑褐色眸子。
“我很冷静!”我咬着字说话,“我要辞职,我不想和一个霸凌者共事,因为这会让我觉得很恶心,恶心至极!”
陈飞杰明显被我的话噎到了,呆愣着与我对视,可我却不能从他好看的眸子里读取到任何信息。
此时刘琳琳再次委屈巴巴的哭喊着,“沈深秋,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几乎没有犹豫的回头瞪她,满脸的戾气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刘琳琳,你这辈子都洗不掉自己是霸凌者的事实,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否则永远都有人记得,你是一个霸凌者!”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扎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就可以看见各自不同的态度,比如怜悯,比如惊慌,比如不知所措。
阿彬就是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也许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曾经的霸凌,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怎样的种子。
这么多年没有将种子挖出来,而是任由它在我身上肆意的生长,早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他仍旧在嘴硬,有些慌乱的开口,“可是深秋,你要想开一点......”
阿彬自己都说不下去,姐姐们却围了上来。
“是啊深秋,你自己不想开,一直在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怎么行?以后的日子还要过的,你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我缓缓的摇着头,嘴角再次不受控制的扬起,却不再是畅快的时候。
我是觉得有些嘲讽和可笑。
霸凌者逍遥自在的生活着,旁人却劝受害者想开点就过去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慢的、不停的摇头。
地上的刘琳琳见自己被打了,大家却都在安慰施暴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急败坏的朝着我怒吼,“你去报警好了!你去啊,去告诉警察,我当年在学校霸凌你了,让警察来抓我啊!我倒是看看,警察是要抓我,还是把你抓起来拘留!”
阿彬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压低声音对着刘琳琳说道,“算了阿琳,别把事情闹大。”
毕竟我揍了她一拳,刚刚瞧着还没什么,现在看看却是脸颊红了一片。
阿彬是怕刘琳琳一报警,我这故意伤人的怕是要先去警察局坐坐。
即便猜到他是为我劝和,我也还是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
在我看来,这和和稀泥是一样的。
我讨厌这种左右摇摆的态度,如果现在是阿妩在,阿妩想都不想便要帮我一起揍人!
打不死这贱人,算她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命大了些。
我勾着唇角,始终没放下那一抹笑意,故意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说道:“刘琳琳,你还不知道吧?我去看医生了,医生诊断我有精神问题。一个精神病在外头打了人,你说,要会吃什么亏啊?”
“你......”她一时语塞,很快又继续怒道,“你为了脱罪说这种话出来骗人!”
“你觉得是骗人,那就是骗人!你想报警,也随便你报警!”
我怼了回去,轻蔑的看着她。
我料想她不会真的报警,以我对阿彬的了解,他必然会拦着她。
这一刻我的脑子清晰的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性,到最终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她不会走报警这条路。
我转身就走,姐姐们也没有拦。
工资我也不指望要了,我只是想走,离开这里,到外头好好的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我下了楼,坚定地走出了店门,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着。
我不想回头,至少在这一刻,我不想认输!
直到我走到了桥边,在一棵随风而动的柳树下站住了身子。
发臭的河水一直扑脸,但如此腥臭的味道也无法压住我内心的激动。
我掏出手机便想给阿妩打个电话,我立刻马上就想与她分享此时的喜悦。
可身后却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沈深秋。”
我回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陈飞杰。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默不作声的陪我走了好远好远。
与我对视的时候,他才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沈深秋,你......真的去看过医生了?”
我掏手机的动作顿了顿,那股热情一下子熄灭,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你不觉得我在骗人?”
他摇了摇头。
我与他相对无言,沉默了半晌。
他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看看医生也好。对了,你看的心理科吗?医生具体怎么说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一句,“我有精神病,你不怕吗?”
他却轻轻的笑了笑,刻意的打破诡异的气氛,“嗐,这年头,有点什么小病很正常。你不知道吗,什么强迫症啊,恐惧症啊,抑郁症啊,都是常见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严重了,就得专业的医生来控制,这个没什么。”
他说的很轻松,仿佛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我作为其中一个病人,却感觉到如此的沉重。
“可是身边的人都没有,只有我,我一个人有......”
“没关系的。”他柔声打断我,“你不要太在意,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和感冒发烧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我莫名的问他。
他只是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只是生病了。和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手有脚,都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