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亓本是不想来的,昨夜二人又不欢而散,按照往常两个人的性子,当是会冷上几天。
但盛子恒召来了冥昭王,说要去太后讨论今日春岁的事仪,那他就勉为其难来看看。
结果不看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轻风年纪应当也刚及弱冠,跪在地上如芝兰玉树。
他一手衣袖抹泪一手抓着萧茹瑾衣裙下摆,乖巧得如同训宠似的。
湿漉漉地,看见盛亓还会身子一缩,躲在萧茹瑾身后。
“奴参见皇上、冥昭王。”
盛子恒见这幕也很是惊讶,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这种场面也不知道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面色古怪看了看萧茹瑾,又忍不住看看身后面色漆黑的冥昭王,盛子恒心叹。
难道这二人真的“与君绝”了?
虽是好事,但若是萧茹瑾径直迈入了豢养男宠的队伍,也不值当。
想到昨日西翀来使那一句惊世骇俗的:“大女人就要一妻多夫”。
盛子恒皱着眉,少年消瘦的脸颊划过苦恼:“叨扰母后了,今日春岁第二日,来使皆已安置妥当,母后可有邀宴的安排?”
每年到头春岁节都是漓国最重要的节日,漓国人会整整欢庆七日,才算将整个春岁渡完。
因此异族的使节们也会在大漓宫中呆足七日。
甚有乐不思蜀者,会有半月滞留皇宫。
史书记载,曾经每年春岁,外族进京,都会发生一些事。
无论好坏,七日时间太长,足够各方势力做手脚,这也是为何太上皇闭关锁国、萧国崇又拒绝开关的原因。
自盛誉非要御驾亲征,带着一部分精兵战死沙场后,漓国军队气势萎靡不振,除了盛亓手下的盛家军与羽林卫有点用处以外,再无其余兵力。
但凡盛亓不提供相助,这春岁宴请君入瓮的戏码就会变成羊入虎口自作自受。
幸好,盛亓是在萧家这边的。
——至少在踏入长乐宫以前。
萧茹瑾正思考今日该如何招待来使们为好,这时盛亓自顾自走到宫内,踩过地上碎成烂泥的桃花酥,看了桌上膳食一眼。
“不错的厨艺,看来皇嫂招了个好奴才。”
久违没听男人叫一句“嫂嫂”,看来盛亓十足生气。
萧茹瑾瞥了他一眼,回道:“尚可,冥昭王可要试试?”
试?
让他试?
萧茹瑾好大的胆子!
宽袍下盛亓的手捏成拳,带着深厚的内力,隐隐要把桌子掀翻。
但他暂且忍住,随手捧住瓷碗,勾起薄唇。
“既是奴仆做给皇嫂的吃食,本王不敢染指一二。”
“本王看粥要凉了,皇嫂怎么不吃?”
盛亓说着,走到萧茹瑾身边,瓷碗凑到她面前,汤匙舀上一勺,似是要喂她吃下。
男人突然作出这般低眉顺眼的举动,惊慌的人轮到了萧茹瑾。
“王爷!”
她看了看身边,除了有个跪在地上的轻风,盛子恒就站在不远处对面。
尽管上回盛亓逗弄少年,叫他基本上猜到了二人关系,可萧茹瑾依然做不出当着孩子的面亲热这种事。
亲热就罢了,还有个不知底细的轻风在这,盛亓是疯了不成?!
男人确实疯了,或者说,他本就邪佞,从未好过。
这半年二人不破不立、一番拉扯,叫萧茹瑾恍惚觉得回到了年少时的过去。
盛亓被哄得温顺,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行为。
但要知道这男人是个疯子。
是个在得知盛誉战死,即刻驾马赶回京城、要了自己嫂嫂身子的疯子!
甚至漓国国丧,萧青抱着盛誉衣冠冢哭泣,入夜先帝空荡荡的棺材边,都是萧茹瑾隐忍的嘤咛与男人的喘息......
萧茹瑾咬牙反抗,推了盛亓一下,却被他抓住手腕。
盛亓邪邪笑着,琥珀色的瞳孔皆是冷意。
“嫂嫂,一日三餐,不可不食。”
掰住女人下巴,盛亓逼着萧茹瑾喝下去。
粥已经凉透,清稠的汤液从嘴角滑落,又有些黏腻的涩情。
盛子恒浑身颤抖,不知该阻止还是怎么办。
倒是下跪的轻风一咬牙,站起身顶开盛亓。
“——王爷请自重!”
砰!
瓷碗终究被打碎,最后的米粥散落在地。
好好一顿早膳,一口都没吃,全在地上了。
萧茹瑾有些惊讶,没想轻风能这么做。
但她知晓,反抗的后果只会更糟。
果然就见盛亓脸上划过一抹杀意,内力迸发,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器碎片击中轻风脚踝。
“啊!”
他痛呼,脚踝筋脉被割破,再次跪了下来。
“轻风!”
萧茹瑾皱眉,这次扶起了男人,望着盛亓。
“冥昭王,你过火了。”
“萧茹瑾,过火的是你。”
盛亓声音很寒,像淬了一层冰。
他实在不能想到,为何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却永远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要眼睁睁见她跟别的人虚与委蛇。
甚至她谋划的、心中最重要的是,是别人的江山、、别人的孩子。
萧茹瑾,她凭什么?
两人对峙不言语,轻风吸了吸鼻子,倒在萧茹瑾怀中,惶恐不安道:“娘娘,莫要责怪王爷。”
“是奴、奴有过错,冒犯了娘娘,奴一介下人,要杀要剐都凭王爷处置。”
他受了伤,脚上还在流血,那般漂亮纤细的脚踝现在丑陋不堪。
放蛊的铃铛都被瓷碗碎片割烂了,滚落在长乐殿内叮叮作响。
萧茹瑾见他脸色苍白,先传蝉茗:“来人,叫太医过来!”
紧接着又低头,见到了轻风包了绷带了手指。
她皱起眉头:“这又是怎么伤的?昨夜见你还未有。”
轻风一愣,似是有些尴尬,忙缩回手指遮掩。
“没什么,娘娘.....就是奴手笨,清晨剥玉米的时候被枝叶划伤,不碍事。”
玉米枝叶?
萧茹瑾沉默,见了地上粥汤一眼。
说起来,她砸了糕点、盛亓砸了米粥,将男人几个时辰的心血全都浪费。
本来她不在意这些,也因怀疑不想吃下早膳。
结果出了盛亓此事。
不得不说,两个男人对比,高下立判。
萧茹瑾浅浅叹息一口气,望着轻风难过快要哭了脸:“.....下回,哀家不会糟蹋你做的吃食了。”
没想二人能在自己面前演这出戏码。
盛亓笑出声。
“呵。”
男人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笑完捡起轻风的银铃脚链捏在掌心把玩。
他力气很大,把自己手心也割出了血。
盛亓挑眉,望着盛子恒:
“陛下,本王想到今日如何招待来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