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装回兜里,站起身望向教学楼的天台,一道人影正站在铁丝网边,遥遥冲我招手。
六号。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进来前布置的措施仍维持原样,我抹去其存在的痕迹,思索她真正想要透露的信息。
阮钰的事故,发生在高二前的暑假末期,录音的前一个月。
五号复仇则发生在高二期间的寒假结束,学生返校前的时间段,这也能与九班班主任抽屉里的废纸上的内容对应。
之后是第三款游戏结局的那段,也是宿舍楼传闻的起因。
但是,二号死了?
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信息,都没有关于她死亡的内容。学生间的传闻,也只提到那两个人,完全没有二号存在的身影。
为什么要抹去她的死?
甚至在她看见九班班主任桌上的信息后,还没确认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便迫不及待地把她除掉。
他们想隐藏什么?
那时去九班观察的女生的确有问题,当时跟六号去宿舍楼找寝管阿姨时,我曾扫过她的电脑,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宿舍楼内每个人的出入时间表。
加之我曾留下的记号有被刻意清除的痕迹,这才将目标锁定到她身上。
但她到底跟二号有没有关系,其实我不能确定。只是当时的场景以及能够知道的线索,促使我把结论往那推,他们信了,才得以让我暂时脱身。
至于我本人,在错位确实存在的前提下,的确相信这个判断,也认为二号的回归还有隐隐针对我的意思。
这份录音的出现,几乎将我的结论全部推翻。
不,还不能确定我跟二号没有结仇。
录音最后,那句话是谁说的尚不明确,我甚至不能确定这具身体是否属于我,甚至连三号这个称呼也一并存疑。
阮钰对我的态度,只能证明我本身在她们眼中处于同一立场。能站在那里的人有很多,其中未必有“三号”。
抛开身份上的麻烦事不谈,这部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假扮老数的那个人身上?还有,当初在天台上消散的人又是谁?
如果伪装者是当年的替罪羊,也就是隐藏真相的手机流落到他手中,被他们一并灭口。
但不能解释最后一句录音,除掉二号的人与想要除掉二号的人不是同一批,这让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但如果天台上消失的就是当年被无辜牵连的那个人,那伪装者又是谁?
目前出场的身份角色均有对应,不会平白无故多出一个。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被我漏掉。
宿管阿姨,护身符,她儿子!
如果是这样,男生宿舍楼的宿管大叔就一定知道什么。之前我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前任宿管的儿子,也跟六号联手诈过。但他没有亲口承认,就只能认定有关联,而不是确切的某个人。
就差一点。
把所有故事串联起来,解释三年二班独具诅咒的原因,就差一点。
那个“三号”的出现。
思索间,我已经走到教学楼天台。一路上没碰见什么熟人,不知道他们是更换了调查重点,还是别的原因。
六号此时正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抬头看摄像头。不等我开口,她先一步出声,说道:“你中午没跟他们走,我猜你应该去了宿舍楼天台,就来这边碰碰运气。结果一拧就开,不知道谁事先打开了门,走后没锁,像故意留的。
墙之类的跟上次来没多大区别,就是不知道监控有没有拍到。如果又出现劳什子的跳帧,那就白搭。”
“跳帧不就说明还可以出入?”我接口道,“你们不是一直想逃出去?”
“那是他们,别带上我。”她耸肩,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里面没什么情绪,“什么边界什么卧底的,我不在乎。
谁刻意针对谁,谁又想杀了谁,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她身上流露出一股漠然,不是高高在上的俯瞰,而是更为纯粹、对于生死的漠视。
“那你不该找我。”
她一眨眼,嘴角上翘,露出略带痞气的笑来。
“真无情啊,昨天我们还是挚友来着。”她环住我的肩膀,强硬地把我控制在她怀里,原本的非人感冲淡不少,甚至变得可恶起来,“为了不让你淘汰,我可是很努力的在找线索。你却抛弃了我,可真让人伤心。”
她笑得挺开心。
“现场有遗留的线索吗,可疑点也可以。”我没有理她,透过身高差带来的视野,从她胳膊底下看向天台里面,问道,“跟上次我们从对面看到的比,有没有变化?”
“没有哦——我这么说,你也不会信。”她松开我,先一步走进去,边走边说道,“那边距离远,也没有辅助工具帮忙观察,我不确定有没有遗漏。不过,你可以先来这边看看。”
她指着铁丝网下沿的一个夹角。
我走过去,确保自身安全后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处痕迹,有一些深褐色的污渍,像被清理后的残余。
“你会配鲁米诺试剂吗?”
“没有材料,我徒手给你搓吗?”她表情和蔼,看我像在看什么新奇物种,“谁家好学校会有那些东西。”
我没回答,沿着铁丝网走了一圈,确认它没有任何缺损或者后补的迹象后开口道:“这里换过?”
“现场都给清理过,肯定换掉了。”她歪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这些黄色胶带还飘在这里,说明他们还没清理完就发生了什么,被迫中断工作,只能匆匆把天台封起来了事。
看十四中现在这个样子,总归不会是灵异事件。”
我看向她。
她眉毛上挑,不确定道:“不会,吧?”
“先去一趟医务室,看校医在不在,他那里应该有我需要的东西。”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岔开话题,“然后去天台正下方的花坛,没道理上面都清除不干净,下面却一点痕迹都没。”
“需不需要我拿上花铲?”她配合道。
“有就带上,”我低下头,手指在地面上轻碾,粗粝的质感擦过指腹,留下几道污痕,“恐怕到时候,需要的不只是铲子。”
盛夏的风刮过天台,带来更多热意。黄色胶带高高飘起,却因尾端的束缚永远留在原地。我带着六号离开,轻轻合上门,隔绝了往事,也推开真相。
所有被掩埋、扭曲的,终将在更扭曲的世界中,拆解重组。
所有不甘的魂灵,也都将在这里,迎来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