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手刚放在画轴头上,突然侧耳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当下就卷起桌上东西,顺带屈指弹灭烛火。
“有人来了。”
董冯铁青着脸带着手下直往此处而来,那幽州五怪却罕见的没有跟在他身边。
因着褚陵借微服出巡,不宜喧闹的名头没带几个侍从来,反而把人手都留在客栈里伺机行事的原因,董冯没受到多少阻拦就冲了进来。
他强忍着怒气,勉强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的停在褚陵卧房门口敲门:“请问大人可休息了?”
房间内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董冯要忍不住推门时,才从房间里面传来褚陵略带怒气的声音:“深夜搅扰,董大人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董冯闻言焦急的搓着手,“实在是叨扰殿下了,但今夜有刺客欲图谋不轨,下官担忧大人的安危而来。”
房间里又重回寂静,不知褚陵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有回应:“本王无事,你可以退下了。”
但董冯反倒疑虑更重,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阵。一想到那得来不易的东西便咬牙狠下心来,一下推开房门:“大人得罪了!”
房门被重重推开,室内一片昏暗。董冯眯着眼仔细地看,挥手制止手下的步伐,自己接过手下的灯笼举着走近几步。
他环顾一下房间,没发现什么异样,只隐约看见床上有人影在动。
董冯揉揉眼,深吸一口气忐忑地就要走过去。
“董冯,适可而止。”
床上的人影坐起身来,借着烛光,董冯看清了那正是脸色明显带着不悦的褚陵。
褚陵靠坐在床头,腰下盖着锦被,身上就只披了一件里衣。而在他内侧,还侧躺着一个长发披散、裸露着一边肩膀的娇小身影。
董冯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连忙后退几步。
褚陵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董大人看满意了?”
董冯心头一紧,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立马跪地磕头,哆哆嗦嗦地谢罪道:“是,是小的不知礼数!小的也是太担心殿下了!还、还望殿下恕罪!”
“滚。”
褚陵一甩手,董冯只感觉迎面一股巨力把他拍飞了出去,一脑袋磕在门框上。
门外众人大惊:“大人!”
董冯满头血的爬起来,什么也不敢说,匆匆捂着头带着人就走了。
房间又重新安静下来,床上俩人一时都没有动弹。直到窗户被推开,余白翻进来说:“都走了。”
烛台被重新点燃,余白趴在窗台上研究着画轴头,内间两人背对着默默换着衣服。
谢燕一天下来光是脸皮就换了好几次,净磨炼自己的演技去了,可惜没人能给他颁个奥斯卡影帝奖。
他松了松自己的背颈,还是保持着小翠的模样把侍女的衣服穿好,转过身来就发现褚陵只穿着件睡袍,目光暗暗不知看了他多久。
褚陵察觉到谢燕不善的视线。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暧昧的笑意:“你刚刚也把我看光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谢燕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所以你就非礼我?”
褚陵沉吟了一下,认可了:“也可以这么说。”
“咔。”
窗台处传来声响,两人闻声看过去,余白张着嘴呆呆的举着被他掰成两截的画轴头看着两人:“……刚才我摇着好像里面有东西,就掰了一下……”
谢燕接过往里看了一眼,“真有东西,是……一张纸?”
把东西拿出来后,谢燕和褚陵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凝重了起来。
那是半张残破的纸,半张写着“哀帝私库”的藏宝图。
“哀帝?那不是……”余白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下意识怯生生的抬头看了眼褚陵。
二十年前,坐在帝位上的人还不姓褚。
哀帝在位第二年,蛮族冒犯边境,一夜之间连夺三城。当时褚氏一族奉命出征,这场战打了十五年,打得褚氏只剩下褚万山这条血脉,才把蛮族打回了家。
在这场战争中,褚家军并不像后世说的那样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甚至还一度节节败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哀帝。
自上位起,他便显露出他昏庸无道,暴虐无度的本性。他宠幸佞臣,打压忠良,数十年间就养出了一堆硕鼠。
他放任那些人贪图国库,加重赋税,中饱私囊。战场缺兵少粮他们看不见,百姓家破人亡他们也看不见。
他们忌惮褚家,战争还没结束时,就暗中谋害了褚万山的兄弟。战争结束后,就把他年幼的两个孩子褚贺和褚陵囚禁在皇城当质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哀帝在位第十七年,褚家反了。
那是褚万山这辈子打过的最轻松的一场仗,他一呼百应,几乎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打入了皇城。
那夜皇城内烟火连天,皇城外百姓却都欢呼雀跃。
据传褚万山直入金銮殿,只见哀帝自刎于龙椅之上。后来搜宫,不仅发现宫妃与皇子们尽数被哀帝赐死,就连国库都空空如也……
不知是不是烛火昏暗的缘故,映得褚陵的眉眼间都黑压压的透着股阴翳。没人敢问他在想什么,谁能想到只是来调查一个小小县令的谋反行为,还会扯出这等惊天大事。
褚陵的手在桌上按出了道深深的印子,他如梦初醒,厉声道:“把董冯给我带来!”
余白“咻”地一下就滑了出去,褚陵按了按额角,看见谢燕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那半张藏宝图。
“你看。”谢燕把图放下,指着左下角给褚陵看,“这好像是一个图腾。”
纸张已经泛黄,边缘破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那个被谢燕指着的地方也模糊不清,乍一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被谢燕一打岔,褚陵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些许。
两人头对着头看着那个图腾研究半天,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窗子就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谢燕不认识的人。
那人落地先滚两圈,还没看清人就对着墙面方向猛地磕头,语气凝重道:“禀王爷,董冯死了!”
两人猛然抬头,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