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人鬼两族交界处,荒崖脉:
站在悬崖边上,祝烛被疾风吹的要站不住,下意识的扯着身边大长老长长的黑袍,然而大长老只是微微透过斗篷看了祝烛一眼,难得没有阻止。
“师父……为什么带我来这啊?”祝烛当时刚刚及笄,欢欢喜喜的受了师父给她准备的笄礼。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刚过笄礼,师父就要带她来这里。
大长老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陡峭的悬崖,一字为言。
祝烛顺着大长老的目光向下望去,是令人灵魂震颤的深渊。
两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现在看过去,本来要落不落的太阳顾不上遮羞,呼哧呼哧的就下去了,怯生生的将自己埋在山脉之下。
此刻,黑暗仿佛有实质,无尽地蔓延。
崖壁如刀削般陡峭,岩石狰狞,像一只只史前巨兽的利爪,随时准备把坠落者撕成碎片。其间偶有的几株歪扭枯树,像是被死亡扼住咽喉的生命,在绝望中挣扎。
云雾在谷底汹涌翻卷,煮沸的冥河之水,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只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窖。
祝烛觉得恐惧,她不是没见过悬崖峭壁,也不是没在这么高的地方站过,更不是未曾经历过这样大的风,未见过这样深的夜。
可她莫名的,还是觉得恐惧。
祝烛攥着大长老黑色长袍的手更紧了些,回头看了看大长老,眸色里满满的不安:“师父……”
“阿烛……”大长老只是低头看着刚刚到他腰间的祝烛,呢喃着,却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祝烛抬头看着大长老,大长老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沉稳冷漠的,虽然算不得冷血,但是本就活泼好动的她从未见过这么禁欲的人,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神明的错觉。
她对大长老一直都是极其好奇的态度,她这十几年来当然听说过关于大长老的风言风语。
什么三界神明,不死之身,万年恶鬼,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层出不穷。
但是她不信,她当然不信。
她受过高等教育,虽然普普通通,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玄说能糊弄过去的。
可是……世界不同,她虽然不相信,但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用她的世界的标准去评判这个对她来说算是陌生的世界。
虽然整整十五年。
师父养了她十五年,但是这十五年里,她只是把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当做小说来读,她好奇于这种设定,能够清楚的将自己剥离,她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生来就属于这里。
尽管她是以婴孩的形式长活了这十五年。
祝烛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大长老低沉的嗓音响起,明明是很平淡的话,听的祝烛却如坠冰窟。
“下去……”
祝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诧异的问道:“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大长老身形分毫微动,他并没有带那根拐杖,一只手垂在身侧,另外一只手亘古不改的拿着那根珠串。
长期埋在阴森的黑暗的斗篷里的手找的苍白极了,却又骨节分明,指骨修长,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然而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东西的时刻。
大长老不动声色的重复了一遍:
“下去……”
祝烛看着大长老,她确实从来都没看清过大长老的脸,他似乎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在这层黑色斗篷中,远远的就叫人望而却步,心生忌惮。
“师父,我不明白……”祝烛还是不解。
“你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应该从这里下去,但是因为我的缘故,没能让你过去……”大长老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个字。
要是寻常,肯定免不了祝烛的调侃,但是此时此刻,祝烛整个人都是乱的。
她不明白什么叫一诞生就应该下去?
这下去,还有活路吗?
意思死,她生来就该死吗?
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可是大长老,自己的师父,从来没说过什么荒谬的话。
这个时候的祝烛早就忘却了一个事实,眼前的大长老,在她的世界观里,大长老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