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救……”
“我不怕死……”
余救怔愣,却听到长赢的下一句话——
“可我怕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守着一个执念,至死都不能再见你一面……”
心,颤抖着,呼吸,停滞着。
那个九辰域长赢再三提到的那个执念,竟然是自己吗?
如此细细想来,长赢,与那个等了余是数年的俞否,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俞否守得云开,而长赢却只知道她活着,以一种完全忘却他的方式活着。
余救突然茫然了。
这一千九百多门,又偷了余救自己多少年岁?
她的执念,又是什么?有情感芯片制约之时,她是接收指令的工具人,如今没有了,她又是什么?
“昔日从未想过,自天序之别之后,再见你时,会是我想要放弃的时候……”
余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长赢的时候那人坦然面对死亡的样子。
“我有过很多次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多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我都没有放弃,虽然每一次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
感生空间不与外界相连,温度一向自然舒适,可是余救还是感觉到了冷,很冷。
“你知道柳暗花明的感觉吗?”
长赢还在自言自语。
“唯一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一直都是你……你救过我很多次……”
余救蹙眉,她不记得。
“这一次……你还愿意救我吗?”
余救瞳孔骤缩!
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干什么?
余救呼吸瞬间就乱了,神经也瞬间紧绷起来。
余救看到光屏内的长赢伸手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依旧是深蓝色的鞘,镌刻着深黑色的流云纹,迂回穿过其间,兜兜转转的,好看极了。
竟然和她的长缨枪,是同样的纹理。
匕首出鞘,折射出寒光。
“余救,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还能活的消息,我撑不下去的……”
余救垂在身侧的手指颤抖起来。
长赢伸手攥紧了匕首,指骨修长清晰,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手腕飞快旋转,利刃对准心口,就要狠狠刺进去。
余救眸色瞬间冷却,厉和出声:“衾罗!”
长赢感受到了手腕处的阻力,眼睫微动,看到了紧紧缠在手上的衾罗。
手腕突然就卸力了,匕首顺着垂落的手掉落在地上,落在软软的沙堆中,听不出声响。
余救看着眼前的变故,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苦涩的很。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出衾罗的名字,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担心这个小人儿。
往昔恢复的记忆更多的是熟悉感,余救都不能确定这是自己的梦,还是余是的门。
长赢……长赢……
“头儿——!你快回来!”背后突然传出来的叫喊声拉回了两人的思绪,长赢抬头向远处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衾罗也收回了力道,软软的缩在长赢衣袖之间。
“对不起……我应该满足的……”
“最起码,真的见到你了,知道你很好……就算是等了许久求来的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余救知道,长赢说的是他们在九辰域见到的那次,余救以魂体显现的那次。
长赢定神,回头望去,看着叫喊他的聂小虎,迈步走去。
“怎么了?”
“头儿,你看这个——”
长赢依言望去,赫然是余是当初和大家讨论九部预言的时候画着关系图的那张纸,上面本该是一个六芒星,周围是一个大三角,然而此刻却全然不是之前的样子。
长赢诧异:“这是怎么了?”
程屿姗姗来迟,听到长赢的询问,回答:“这是在九部预言里面夹着的,确实是当初余是圈圈画画的那张,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程屿就着聂小虎的视角看过去,却看到了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疑惑问道:“这背后好像有东西?”
长赢很快将纸张翻面,一眼望去,只有一句话:“还会见的,早些归家。”
长赢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余是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说到过——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故乡一盏灯。
年关将至,外乡剑修……
都早些归家。”
这是她的配音作品,她说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
众人微愣,程屿后知后觉的说:“这是……余是吗?”
几人沉默。
正面的纸张原本的图案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六芒星,其中没有任何掺杂其他因素的成分,那六个尖端,也都成了别的意思。
众人知道,指的是他们六人。
长赢突然间就明白了余是的意思,看着空空荡荡,却安然无恙的人流,那种不安突然就有了解释。
有些美梦,生来就是为了被打破的。
现在就是。
——
蓝星,华夏Z大:
“余是,怎么了?”越十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余是,略微有些不习惯了。
“你说……如果一个人的样子变了,你还会喜欢她吗?”余是突然问道。
越十怔愣片刻,虽然不明白缘由,却还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每一面,无论是在别人眼中好的还是坏的,在我的眼中,她的好是好,不好也是好……”
余是听到这有些恋爱脑的发言,难得的没有笑出声来。
“不好,怎么会是好呢?”余是假装不懂。
越十认真解释:“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能够得到永远的纵容,不,是包容。”
余是蹙眉,似是不解:“包容?为什么又说不是纵容了?”
“因为这就是喜欢,要在一起,排除万难的那种喜欢。”越十看着远方,却知道余是看着他。
余是回头,半信半疑。
良久,余是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语气之间,有了几分要讲故事的意思。
“我做过很多很多梦……”
“我也做过梦……”越十笑着接过。
余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大多数人的梦境都是有缘由的,再或者都是因为生活中一些如意的不如意的事情,因为执念才能在梦中得到寄托,但是我与少数人的不同……”
越十沉默,他知道余是的意思,也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懂余是的意思。
“在梦中,我能以当局者的身份做一个旁观者,也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做一个当局者。”
越十微愣,突然又不明白了。
他颇为诧异:“什么意思?”
余是轻笑出声,低着头伸出了手,五指张开,有阳光从中穿过,光很慵懒,人却清醒。
和梦中一样的清醒。
“因为我每次在做自己的同时,也能体验别人的一生,从生到死……”
越十眸子微动,沉吟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梦中扮演着某种角色的同时,也拥有了梦中其他角色的记忆?”
余是有些诧异的看了越十一眼,赞赏道:“聪明。”
越十勾唇轻笑,心里却默默斟酌起来,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这一门余是在九辰域意外拥有清风记忆的事情,却并不清楚从前种种。
难道,他当真忽略了什么?
或者说,九辰域这个变动,影响力从前已经发生的过去?
果改变因?
这怎么可能?
“还记得吗,我梦中曾有过一个叫祝孟尧的人。”余是轻声问道。
然而沉溺在自己思绪中的越十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记得,是……”
然而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出来,脑海中属于【拾】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越十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原本放松的身躯也紧绷起来。
他不知所措的看了余是一眼,不出所料的对上了余是调侃的目光。
心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