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可？”，殷慕四下环顾，却没看到人影。
璀璨夺目的极光遍布夜空，周围是一片空地。
极光变成光点，散落在空地上。
五颜六色的花朵钻出土地，将空地点缀成花园。
嘎吱—吱呀——
铁链摩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殷慕回头。
在花园中央，立着一座小小的秋千，上面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
“顾可？”
“嗯，好久不见啦，大哥哥。顾可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不高兴吗？”
顾可仰着笑意盈盈的脸，眯起来的眼睛湿润一片。
“可是豆豆姐，不会回来了啊…”
“顾可总觉得长大后可以帮到她，所以一直盼着长大”
“可顾可长大了，她却不在了…”
“如果顾可不想着长大，不去做多余的事情，豆豆姐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其实顾可也没有那么想长大，只要留有看夜空的小缝隙，顾可就很满足了…”
“大哥哥，长大就是这种感觉吗？如果长大意味着难过，人又为什么总是期盼长大呢？”
顾可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快，她生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哭出声。
秋千荡啊荡，我知道豆豆姐就是另一个顾可，因为每次荡秋千时，豆豆姐就会躲起来。
每当顾可难过伤心时，豆豆姐就会跑出来。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从一种形态到另一种形态。
顾可微微沉默，接着说道：“其实，豆豆姐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顾可做的”
“顾可，是一个坏孩子…”
“顾可，是一个自私的孩子…”
“我享受了十年‘父亲’的爱，警署叔叔的关怀，镇民们的亲切。”
“却让豆豆姐去承担本应由我承担的‘罪’，我好难过啊，我真得真得好难过，我每次都能想到她在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泥泞里挣扎到窒息的样子…”
“顾可，真的是一个坏孩子，而坏孩子，又怎么能长大呢？”
殷慕站在秋千旁边，静静的听着。
豆豆是顾可，却也不是她。
当一份灵魂分裂成两份，便是两个独立的灵魂。
豆豆能感受到顾可的痛苦，能感受到顾可的逃避，因为她本就是为此而生的，她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给顾可一个一直美好纯洁的世界。
“顾可，你的罪孽已经勾销，你的不公已经结束，你的成长，已经到来。”
“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囚笼了，你会和这个发夹一样，破开蚕蛹，成为翩飞的彩蝶。”
殷慕将手中的发夹别在顾可脑袋上。
“顾可，回头看看，你的豆豆姐在等你告别。”
顾可猛然回头，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怀疑。
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叮！荒诞戏言判定成功！】
殷慕是一个看客，所以他希望能看到一个完美的，不那么匆忙的告别。
殷慕扶住额头，这次的疼痛要小很多，可能是豆豆的灵魂还没有彻底消散的原因。
“豆豆姐…？”，顾可看着站在不远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颤抖着发出声音，“你真得…还在这里啊…”
“你不会离开顾可的，对吗？”
豆豆轻轻摇头，先是感激地看了殷慕一眼，接着走到顾可身前，蹲下身子，轻轻揉揉她的脑袋。
“抱歉啦！这次我不能再陪你啦！”
“顾可已经长大啦，已经可以照顾自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啦！”
“所有的‘恶’都会跟着我一起彻底消失，不会再出现在你以后的生活中了。小镇也会消失，毕竟那里的事算不上美好。”
“你不用心怀愧疚，更不用否认自己，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长大后的你呀！”
“你不是总说要成长为像我一样的人吗？你已经是了哦！”
“豆豆姐…”，顾可牢牢抱住豆豆，但豆豆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
“时间不多啦，顾可，你不应该被污浊掩埋，你会拥有更好的，更快乐的回忆！”
“还有，恩人，谢谢你…”
“再见，小顾可，再见，恩人…”
“别哭啦，能看着你长大，我很开心…”
豆豆说完，最后的灵魂彻底消散。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拯救了那个濒死的‘自己’。
与此同时，顾可慢慢成长，洁白的裙摆无风自动，和豆豆一模一样。
一缕缕黑色的法则碎片从顾可体内逸散而出，碎裂在空中。
殷慕抬起头，不知何时，夜空中已经满是闪耀的星星。
“豆豆，你知道为什么夜空没有星星吗？”
殷慕喃喃自语，说出了那个问题迟来的答案：“因为你的星星，是为顾可而闪耀的…”
“再见，豆豆。”
顾可眨眨眼睛，坐在秋千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在她脚边，一本泛黄的日记本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殷慕捡起来，问道。
“这是我的日记，或者说，我和豆豆姐的日记。”
殷慕拿在手中，面板上出现它的介绍。
【泛黄的日记本：隐藏任务‘枯萎的光点’任务道具，提交后改隐藏任务为完美评级解决】
“大哥哥，我还是想要知道两个问题的答案。”
“善恶要怎么区分呢？长大又是为了什么呢？”
殷慕环顾四周，花园依旧无比凝实，没有丝毫消散的预兆，也就是说，顾可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在这两个问题上。
殷慕微微思索，开口道：“自我层面而言，对你有利是善，对你不利是恶。”
“他我层面而言，互帮互助是善，互坑互杀是恶”
“众我层面而言，毫无私欲是善，处心积虑是恶。”
“顾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否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在想庄园主给予了你生命，你却杀了他毁了他的一切？”
“你觉得你自己是恶？你错了，他见到你的第一眼，他的恶已经完完全全压在你身上了。”
“带有明确目的的爱，就是虚假的爱，就是赤裸恶意的爱。”
“你没有他，依旧有能够延续的生命，但他没有你，注定会死在警署的枪口下。”
“‘亲情’不是勾心斗角，而是不求回报，他不是你的家人，从始至终，都是既定事实。”
“至于你后来爆发屠尽小镇，那份‘恶’已经有人帮你背负了，而你也在这个世界里承担了相应的代价罪。”
“所以以后的善恶，只是你自己的事情。”
顾可静静地听着，继而微微一笑，“是啊，我本来就没有家人，而我的罪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殷慕揉了揉顾可的脑袋，顾可下意识的靠向殷慕的掌心。
“有变化吗？”，殷慕问道。
“什么？“，顾可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长大了吧？但我摸你头，有变化吗？”
“成长意味着很多东西的改变，但也意味着更多东西的不变。”
“它是矛盾的，痛苦的，难过的，窒息的”
“也是精彩的，丰富的，快乐的，微微笑的”
“你看，如今小顾可变成了大顾可，可我依然在揉你的脑袋，不是吗？”
殷慕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轻轻推动顾可的后背，秋千高高扬起，似乎能够触碰到夜空，拽下一颗星来。
“破茧的蝶翩翩飞舞，碎裂的蛹埋入土壤，成长之后的你，依旧是你。”
咔嚓——
虚幻之地破碎之前，顾可取下头顶的发夹，塞进殷慕手里。
“大哥哥，嗯…殷慕！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了！还有之前送你的洋娃娃，要好好保存！”
殷慕轻轻点头，“我会的。”
“这个也给你”，顾可手中出现一根正在燃烧的洁白羽毛。
“这是油灯里的东西？”
“嗯，这是我被发现时陪着我的护身符。”
“谢谢。”
……
旅店内，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突然涌现的遍地鲜花。
夜空繁星闪烁，静谧美好。
小镇消失了，伪人也消失了，放眼望去只剩下鲜花，和远处的秋千。
“那是殷慕？他出来了！”，薛之霁一下看到远处出现的两道人影，说道。
司徒空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结束了，难得在副本没有破碎的前提下完成了涉及支配者的任务。
收获…也还可以，只是任务奖励就已经远超寻常奖励了。
但有些可惜，那盏燃烧天使羽毛的油灯没有拿到，好像跟警署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