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阴沉沉的。云层低垂,浓重的阴霾笼罩在整个京城上空。
谢妙仪披头散发,一身缟素乘车往皇宫去。
但她并未进宫,而是在满朝文武上朝走的奉天门门口下车。
手捧萧昀的灵位,一声不吭直接跪下。
她不哭不闹,就这么安静的跪着。
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苍白的嘴唇。
缟素的孝服更衬得她身形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来往的大小官员看到这一幕神色各异,有人脚步匆匆,似是唯恐避之不及。
有人驻足观望,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也有人低声议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劝慰一句。
“安王妃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还能哪一出?王爷尸骨未寒,她这是逼满朝文武给她个公道呢。”
“公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拿什么讨公道?不过是博同情罢了。”
谢妙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挺直腰板,紧紧抱着怀里的灵牌。
等早朝结束后,满朝文武鱼贯而出。
渐渐升高的日头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整个人更显憔悴。
官员们见状,纷纷忍不住放慢脚步,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也终于有人敬畏摄政王为国捐躯,可怜谢妙仪孤儿寡母,好心上前劝慰。
“王妃,节哀顺变。您还怀着孩子呢,还是先保重自己要紧,有什么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王妃,跪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不妨说与老夫听听,老夫或许能帮得上忙。”
“人死不能复生,王妃还是节哀吧。您放心,皇上圣明,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谢妙仪仿佛没听见,依旧跪得笔直,一动不动。
仿佛一棵傲然挺立的松柏,任凭风吹雨打,也绝不低头。
大有一副:【不听不听,我什么都不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跪死在这里】的架势。
魏珩是最后出来的,一身绯色官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魏大人,您看这……”有人可怜谢妙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开口。
魏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径直往前走去。
“魏大人,安王妃如此这般,您看是否要……”另一个官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本官看到了。”魏珩语气冰冷,打断了他的话,“安王妃丧夫之痛,情有可原。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此堵在宫门前,成何体统?”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抬脚便要跨过谢妙仪。
就在这时,谢妙仪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魏大人,王爷尸骨未寒,您就这么急着走吗?”
魏珩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妙仪缓缓抬起头,露出被凌乱发丝遮掩的苍白面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直勾勾盯着他:“王爷生前与大人政见不合,如今王爷蹊跷离世,难道大人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周围的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魏珩。
魏珩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弯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安王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爷是在军中染疫病而亡,何来交代一说?莫非王妃是怀疑,王爷的死另有隐情?”
谢妙仪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王爷究竟为何会染病,又为何会久久得不到医治,相信魏大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集中在魏珩身上。
魏珩直起身子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王妃这话真是有趣,本官如何清楚?本官又不在军中。倒是王妃,王爷尸骨未寒,就这般污蔑朝廷命官,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妙仪冷笑:“魏大人说得轻巧,王爷戎马一生,从未生过病。偏偏这次出征就染了疫病,还因缺医少药一直得不到救治,最后连封信都送不回来。魏大人,你觉得这正常吗?
魏珩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安王妃,你这是在质疑本官?质疑朝廷调度军需不利?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谢妙仪毫不退缩,直视着他:“我没有质疑谁,只是想为亡夫讨个公道!怎么,你心虚?”
她说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这副隐忍坚强的模样,让周围不少官员都动了恻隐之心。
魏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安王妃,你若真想为王爷讨公道,就该好好在家中抚养遗腹子,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这样,只会让王爷蒙羞。”
谢妙仪丝毫不惧,反而挺直了腰板,声音铿锵有力:“人都死了,要名声还有什么用?我只想为王爷讨个公道。”
她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魏珩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安王妃,本官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胡闹!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谢妙仪。
“不许走。”谢妙仪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魏珩的衣袖,声嘶力竭地质问:“魏珩,你给我说清楚,王爷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有从中作梗。”
魏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
却没想到谢妙仪力气出奇地大,竟是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你放肆!”魏珩怒喝一声,用力一甩,谢妙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才放肆,你一个臣子,竟然也敢推本王妃。不忠不义的东西,王爷就是你害的。”她稳住身形,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魏珩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宫门前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的官员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魏珩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猛地转过身咬牙切齿地怒骂:“泼妇。”
说罢也不想再纠缠,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谢妙仪不甘心,踉跄着追上去,再次拉住他的衣袖:“你站住!你不能走!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魏珩怒不可遏,反手狠狠一甩。
谢妙仪被甩的退后好几步,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殷红的鲜血缓缓从她身下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