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帷狼狈地摔到地上,越发不敢置信:“正妃?她一个商户女二嫁妇,摄政王凭什么娶她做正妃?”
周老夫人也很迷茫:“什么正妃?儿啊,妙妙不是咱家媳妇吗?我的儿媳妇,我的好儿媳……”
她浑浊的眼神逐渐错乱,神神叨叨喃喃自语:“自从妙仪嫁到咱家,出钱出力,从没让我们母子三再吃过一天苦受过一天罪……她怎么能是王妃呢?她怎么能嫁给摄政王呢?儿啊……你快去……去跟摄政王说,那是咱家媳妇,快去将妙仪领回来……我找不到芙儿了……让她去给我找……为娘冷啊,为娘饿啊,妙仪……妙仪……我知道是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去求她,跪着求她……求她回来……”
周老夫人终究神志不清,越说越激动,竟真想往外头跑。
家丁毫不客气抓住她的头发往旁边一甩:“你个老东西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小姐在的时候你们一家子虐待她欺负她,现在后悔,晚了。”
周帷也几乎如梦初醒,慌乱地拖着半边身子想往外头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谢妙仪是我的夫人……她绝对不可能嫁给别人,绝对不可能……她那么温柔善良,对我那么好,只要我求求她……她一定会原谅我,一定会跟我重归于好的……”
“呵,现在知道她好,早干嘛去了?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家丁被这母子俩吵的心烦,干脆抓起一把干马粪堵住他们的嘴,骂骂咧咧转身离去。
周鸿嘴被烫伤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会才能勉强张开嘴巴,同样是宛若晴天霹雳:“母亲她成婚了,她改嫁了……她嫁给了摄政王,就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我怎么办?谁给我请夫子读书练武?谁管我衣食住行?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周帷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马粪,忍不住嘲笑:“一个乱臣贼子和一个不知廉耻的罪奴生下来的野种……如果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你连给谢妙仪提鞋都不配,竟还敢做这种春秋大梦。”
“你才是野种,我鸿儿是肃王之子,是天潢贵胄……还不是你们母子没用,你要是能拿捏得住谢妙仪,或许如今我儿真的已经被她记在膝下精心教养,等我儿有出息,我也可以脱离苦海……没用的东西,口口声声说给我们母子三人好日子过,结果,让我们沦落到这个地步……”赵素兰同样憋了一肚子火,转身抓起马粪就往他嘴里塞。
“你个破烂货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都玩烂了,还好意思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把野种栽赃到我的头上……如果不是被你个贱货蒙蔽,我根本不会骗婚,更不会想要谋害谢氏全族吃绝户……如今我一定官运亨通,富贵双全,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周帷也不甘示弱,努力抬起能动的那半边身子去打她。
“对对对,都是因为你的破烂货把野种栽赃到我儿头上,我才会猪油蒙了心帮着毒害妙仪……都是你害的……”周老夫人好像找回了几分神志,冲上前帮周帷一起厮打赵素兰。
周鸿当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素兰吃亏,像头小牛犊子似的直接用头撞。
四人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而且又病又伤,根本没什么力气。
不过因为场面混乱,还是瞬间就扭打在一起。
周帷母子毕竟中过风行动不便,很快就落了下风。
周老太太被踹到旁边,周帷则被赵素兰按倒在地上,掐着脖子狠狠扇巴掌:“就算我是破烂货,你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凑上来?我是贱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说的没错,当初我确实给很多权贵子弟送过信。其他人都不上钩,只有你像条见了骨头的狗一样巴巴凑上来,也只有你蠢得像条狗一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哈哈……鸿儿都这么高了,我说他是你的孩子,你竟然就信了,还要为了我们母子谋杀正妻……
我告诉你周帷,就算没有我赵素兰。就冲你这么犯贱,永远吃锅忘盆,既要又要,永远在奢望你得不到的东西,你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也不是我害你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你犯贱、愚蠢、贪心、狂妄,是你一无是处,害死你妹妹,连累你老母。你就是条狗,就是条只会永远无能狂怒的狗……”
赵素兰对他又打又骂,眼神逐渐癫狂,仿佛失智了一般。
然而污言秽语正骂到兴头上,她突然身子一僵,猛然瞪大眼睛。
赵素兰下意识缓缓垂下眼,不出意外地看到胸口处被插上了一把匕首。
殷红的鲜血,正慢慢渗透破烂的囚服。
“住嘴……你住嘴……都是你害的,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周帷仅剩的一只眼睛通红,狰狞中又带着几分癫狂。
“我周帷堂堂皇室后裔,生来就是人中龙凤,绝对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凭什么还要看不起我,凭什么还要这样侮辱我……啊……去死吧……赵素兰,你去死吧……”
他猛然拔出匕首,又狠狠捅进赵素兰心脏。
一刀接一刀,一刀比一刀更狠。
温热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双手,浸湿了他的衣裳。
周帷整个人宛如失控的野兽,哪怕看着赵素兰咽了气,依旧疯狂的继续捅:“去死吧,赵素兰你去死吧……”
“啊……阿娘……”直到他连捅了几十刀,周鸿才回过神来,尖叫着扑上前。
周帷猛然抬起头,笑得狰狞又残忍:“我周帷这一生最大的错,便是将你这个野种认做我的亲生儿子。如今,终于要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周鸿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跑,然而,锋利的匕首已经捅进了他的肚子。
趁他吃痛失去力气,周帷拔出匕首,又捅一刀。
一刀接一刀,同样饱含恨意的几十刀。
直到彻底没了力气,才血淋淋瘫坐在地上。
被扔到旁边的周鸿大睁着眼睛,目光逐渐涣散,身体还时不时抽搐几下。
他听着外头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想起前世八岁那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谢妙仪带着她和小妹在府里放风筝。
那风筝是谢妙仪亲手画的,画技很好,五彩斑斓。
飞得很高,仿佛海阔天空都可以任它遨游。
如果,前世他没有被赵素兰和周帷挑唆对谢妙仪恨之入骨,没有任由老太婆将她活埋。
如果他能投桃报李,对谢妙仪好一点。哪怕不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好好护着她。
那摄政王是不是就不会屠周府满门?他也不会重来一世。
就算重来一世,母亲那么温柔善良的人,肯定也会念着前世的母子亲情依旧好好待他。
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周鸿喃喃自语,目光越来越涣散,最终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
但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天空。
死不瞑目。
他终究是悔青了肠子。
可惜,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就算人生可以重来,也依旧有因果报应。
“大喜的日子闹什么……”正在外头吃酒的两个家丁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冲进来。
一看眼前的情形,当场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