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文殊庙位于京都近郊,附近山上还有好几座达官显贵的别院。
这种巧合,也并非不存在。
谢妙仪并未往坏处想,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周帷动了梧桐苑?”
“可不是嘛,不止将梧桐苑里值钱的物件全都搬走。听说侯爷还亲自拿着账本给各院定了份例,梧桐苑的炭火从原来的每日三四十斤,改成如今的每日五斤,还不如您之前给的七斤呢。什么鲜菜鲜果梅花兰花的也都一并停掉,每日只给些吃穿……听说那俩孩子去闹过一回,还被正在气头上的周帷打了一巴掌……”
“呵……果然是饿几顿就好了。”谢妙仪简直听笑了。
前世,梧桐苑的奢靡无度比起这辈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开销上万两银子。
谢妙仪委婉提出要节省开支,就被周帷骂自私恶毒,苛待恩人遗孤。还骂她低贱卑劣上不得台面,骂她掉钱眼里一身铜臭。
包括在她离府前,他依旧高高在上,和生性高洁的赵素兰一块贬低她商户女低俗。
如今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改口了呢?
铁骨铮铮的长庆侯周帷,怎么就斤斤计较管起后宅几两银子的开支,还没脸没皮从女眷屋里搬东西出去变卖?
那可是他的恩人遗孤啊,他就是这么对待恩人遗孤的吗?
赵素兰不是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吗?
不过是些肮脏的俗物被搬走?她生气什么?指使两个孩子闹什么?
孙源跟着骂了赵素兰几句,转而又说出周芙私奔的事儿。
谢妙仪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忍气吞声这么久,她终于滚蛋了。”
终于按照她的计划,在她不管家的时候私奔滚蛋。
她甚至都不在家,周帷母子就算想像之前那样把责任推到她头上都推不了。
哪怕将来闹到族老面前闹到官府,他们管不好自己家的姑娘,当家人没看好门户,关她一个在外清修的嫂子什么事?
至于周芙私奔留下的烂摊子……
谢妙仪表示不在家、不知道、不清楚、管不了,别问我。
孙源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压低声音凑上前:“小姐,尤管家特地给我传了消息让我问问您,这事该怎么处理?是要将人追回来,还是让他们逃脱?或者……直接让大小姐和那狂徒意外失足死个干净?”
谢妙仪淡淡瞥他一眼:“咱们又不是土匪,打杀杀的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追回来也不妥当,周大小姐不是总嫌弃我铜臭肮脏,总拿金银珠宝羞辱她吗?不是总嫌弃我一心想为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是攀高枝,心思龌龊吗?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又何必枉做小人?”
孙源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
谢妙仪:“你不明白。听说大小姐这次私奔带走不少金银细软?还都是我赠的东西?她总是嫌我们谢家铜臭,说什么有情饮水饱。那些肮脏俗气的金银,继续留在她身上恐怕不妥当。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喝水也能饱腹。你说呢?兄长?”
孙源这一次是真明白了:“确实不妥。听说他们从北门出的城,看样子是去往登州方向。我听说,一路上有好几个土匪窝,被抢劫很正常。”
“多少留些盘缠,万一大小姐突然发现西北风不如山珍海味有滋味儿,反悔想回侯府,咱们还得多费些功夫再给她送回去跟情郎双宿双栖。”
前世,周芙只要在夫家有任何不顺心的地方,就回侯府折磨谢妙仪。
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她阻止了她与情郎私奔。
这一世,谢妙仪自然要以牙还牙。
她不会直接杀周芙给人留下把柄,反而要让她过上前世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真的很想看看,没了她的阻拦,周大小姐是不是就能得偿所愿,是不是真的能有情饮水饱……
说完周芙的事,孙源谨慎地四处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开口:“大小姐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侯爷和老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要将她院里的丫头们全部发卖出去。您看……那个叫翠玉的,该如何处置?”
谢妙仪早就想好了:“她还有个妹妹叫珍珠,让尤管家拿了身契找个由头一起发卖出去。你再悄悄安排个人将她们买下,替她们去了奴籍恢复成良籍办好路引。另外,让嫂子给她们准备一百两银票,再准备些碎银铜钱和细软,让她们带上姨娘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孙源突然笑着叹口气:“小姐心善,处处为她们思虑周到。”
谢妙仪也跟着叹气:“她效忠我一场,这是她应得的。”
前世,真正效忠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这一世,她想对这些陪在她身边替她做事的人好一点。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番悄悄话,孙源离开前,谢妙仪从怀里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你抽空将这封信送到成国公府,务必要亲手交到清宁县主手上。”
与此同时,长乐已经跪在萧昀面前,将谢妙仪的怀疑如实禀报。
萧昀已经知道每隔几日,就会有长庆侯府的消息送来。
对于这件事,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瞒得过她,并且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你回去告诉她,庙里确实有一位贵人清修。不过所有人的口风都很严,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还不如这么模棱两可让她自己去猜。
“是。”
长乐正准备领命而去,萧昀突然叫住她:“她听说周帷母子三人出事什么反应?”
长乐想了想:“没什么反应,但好像……漠不关心?”
萧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看来……她和周帷是真的已离了心……”
长庆侯府要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自然已经传到他耳中。
谢妙仪隔几日就能收到侯府的消息,肯定也是知道的。
可这段时日以来,她好像毫无反应。
之前周帷和周芙都派人送过信,谢妙仪更是直接说忙着求子没空,摆明了不想管府里那堆烂摊子。
过去三年,她一直补贴嫁妆银子养着一家老小。
就连老侯爷当初欠下的罚罪银,都是从谢妙仪嫁妆里出的。
可见她人美心善,从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
如今突然这般撒手不管,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谢妙仪周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年相敬如宾,她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玄青突发奇想:“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可以让夫人丧夫,再将她抢回王府?”
萧昀并未采纳他的意见:“先静观其变,免得适得其反。”
自从知道侯府如今一团乱麻后,他突然发现,似乎从重金求子开始,谢妙仪就已经在谋划些什么。
长乐日日跟着她都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可见这件事,她藏得很深。
谢妙仪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三年前,就是因为他非要硬来,所以将两人逼到那个程度,白白蹉跎三年。
三年后他换个策略,果真一步步发展到了如今。
谢妙仪现在越来越信任他,也越来越依赖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喜欢上他。
待水到渠成,一切自然会顺理成章。
现在去逼迫她,不一定有好处……
“对了,慧娘母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萧昀始终觉得,谢妙仪的突然转变,可能跟慧娘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