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负责去请人的小丫头再次进屋禀报:“老夫人,锦绣院的人说……说夫人身上不好,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您和小姐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到锦绣院去看看她?顺便给她请个大夫。”
周芙当场气得跳脚:“好啊,谢妙仪那个贱人竟然还敢装病,看我怎么收拾她。”
周老夫人忙拉住她,好声好气劝道:“既然你嫂子身子不适,那你就老实点,别总是去打扰她。等你哥哥回来,他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什么身子不适?我看她就是心虚,所以故意装病。”
“别胡说八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去,告诉夫人,病了就好好歇着。请大夫就不必了,这要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婆母的磋磨她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周老夫人面上慈眉善目,眼底却闪过一抹阴狠。
喝了这么久的坐胎药,谢妙仪确实应该隔三差五身子不适才对。
眼巴巴盼着她和周芙过去还想请大夫,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
这种时候就算去了锦绣院,肯定也不能兴师问罪,少不得还要替她请大夫。
还不如先忍忍,等周帷回来收拾她。
免得谢妙仪多疑多思,对她这个婆母有所怨怼……
另一边,赵素兰在侯府自持身份看不上所有人,除了周帷之外,与她说得上话的只有周芙一人。
周老夫人虽然喜欢两个孩子,隔三差五要接过去看看,对她却虚情假意。
赵素兰自然也不想到荣禧堂去自讨没趣。
如今周帷不在家,又见不到周芙,她一时之间竟也无处可去。
母子三人只能饿着肚子,灰头土脸返回梧桐苑。
“娘,我肚子饿。我要吃肉,吃红烧肘子……天气这么冷,我还要吃锅子……你昨天答应我的,给我弄野鸡锅子吃……骗人,娘要你骗人……”周鸿力大如牛,气冲冲地扑在赵素兰身上拳打脚踢。
“娘亲,我饿,娇娇肚子饿了……”周娇眼巴巴站在旁边,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既可爱又可怜。
“都怪你,都怪你……厨房明明送了饭菜过来,都怪你给打翻了。还有昨天的芙蓉糕,都怪你说芙蓉糕做得油腻难闻,全拿去喂鱼了。还有前天的牛乳酥,都怪你说天天都是这些没新花样,拿到院子里去喂鸟。我现在要吃芙蓉糕,要吃牛乳酥,你还我的芙蓉糕……还我的牛乳酥……”
周鸿原本就性情暴躁,饿着肚子更暴躁。
才五岁的孩子,狂躁得像只暴怒的恶狗。
赵素兰连头发都被抓乱了,没好气一把扯开他:“你好歹是我赵氏血脉,能不能有点骨气?从前饿着你了吗?不过一顿没饭吃而已,如此失态像什么样子。”
周鸿红着眼怒吼:“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
赵素兰冷哼:“我赵氏家训,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过一顿饭而已,就算不吃又能如何?”
周鸿反唇相讥:“你要这么有骨气,干嘛不干脆饿死在外面?干嘛要千里迢迢带着我回到盛国,还要我忘了父王认贼作父?”
“闭嘴,不许再提你父王,啊……”赵素兰吓得急忙去捂他的嘴。
还来不及捂严实,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她吃痛忙松开:“你……”
周鸿嘴角带血,满脸狰狞地举起烛台做势要打人:“我不管,是你说要带我过好日子,我才勉强愿意跟你回盛国,勉强愿意认贼作父。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你必须得想办法。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打死你。”
赵素兰心中一凉,仿佛又看见那个暴躁易怒的肃王。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早知如此,她当初怀上身孕后就不该嫌侯府破落。
要是这孩子从小在侯府长大,或许就不会从亲生父亲身上学了这么一身臭毛病……
赵素兰头痛欲裂,无奈叹气:“好了,别闹了,不会让你饿着的。明月,拿几两银子,让人到外头去买些吃的回来。”
周鸿继续耍赖:“我还要吃点心,吃果子,吃蜜饯。还有,给我多买几只狸奴回来……”
赵素兰心中大骇:“前几日不是刚给你新买了一只狸奴吗?”
周鸿满脸不在乎:“哦,那只狸奴蠢的很,又摔死了。”
“……”赵素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染上喜欢虐杀动物的癖好。
小到蚂蚁豺虫,大到猫猫狗狗。
以前肃王惯着他,总是弄各种活物让他虐杀。
来到侯府后,周鸿倒也收敛了一段时间。
估计也是周帷太纵容他,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缘故,最近竟然又开始了。
这个月才月中呢,已经养死两只狸奴一只狗。
这凶残的毛病她是越来越管不住了,看来得想个办法逼谢妙仪尽快过继才行。
她家财万贯,财能通神,或许能找人管好周鸿。
就算管不好,至少要把事情遮掩住,免得影响他的前程……
赵素兰在心里打定主意,想要借这次的事情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周帷让谢妙仪尽快过继。
可好巧不巧,马上就到年关了,户部有很多账目要盘点核算。
周帷刚升任五品员外郎,自然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一连好几天,都待在衙门处理公务。
期间无论是赵素兰还是周老夫人派人去请,他都以公务繁忙回绝。
于是乎,侯府内只能一切按谢妙仪的意思来。
上至周老夫人,下至赵素兰和两个孩子,衣食住行一律俭省。
吃不饱,穿不暖,没炭火、没蜡烛、没点心。
没过几天,就连赵素兰的纸墨也没了。
问就是纸墨价贵,账上没银子。
想要?自己掏钱外头买去。
所幸众人都有些体己银子,只能日日差人出去外头采买。
一段时间下来,才猛然发现,这些琐碎的衣食住行,还真完全离不开俗气的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