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兰当即沉下脸:“不过是几斤炭火而已,不够再让人送来就是。天寒地冻的,冻坏两个孩子可怎么得了。”
明月越发委屈:“今日送炭火的人说……说……说马上就到年关了,夫人下令缩减开销。按往年侯府旧例,如今这个天气,小姐少爷们每日有黑炭三斤,银炭两斤。梧桐苑里眼下一共三位主子,每日原本有黑炭九斤,银炭六斤。如今要缩减开支,以后梧桐苑里,每日只供应黑炭四斤半,银碳三斤……就这么点碳,只够烧一个早上的……”
赵素兰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忍不住狠狠摔了一只茶盏:“谢妙仪这个贱人,果然掉钱眼里了,连几斤木炭都算得这么清楚。”
年幼的周娇歪了歪小脑袋,满脸天真道:“去年过冬的时候,嫡母每天只给我们一斤炭,有时候还不给……四斤加三斤,有七斤呢,不是已经很多了吗?”
“闭嘴。”赵素兰没好气瞪她一眼。
“可是七斤真的很多呀,比一斤多很多。”周娇到底年纪小,不太会看人脸色。
啪——
赵素兰恼羞成怒,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闭嘴,以后再敢提你父王,提你嫡母,我撕烂你的嘴。”
“哇……”周娇吓得哇一声哭出来,缩在角落不敢动。
“周帷这个没用的东西,本以为跟他回来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依旧连炭火都用不上。”赵素兰越发心烦。
当年怀着身孕离开京都后,他们母子三人一直跟着肃王东躲西藏。
摄政王在后头追的紧,颠沛流离也就罢了。肃王有正妃,膝下也有孩子。
王妃厌恶他们母子三人,时不时还要给他们点苦头吃。
她实在过够了那种日子,又听闻周帷迎娶江南富商之女得了十里红妆,才会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回盛国找他。
没想到刚过几天好日子,又沦落到连炭火都用不上。
“要不……咱们还是忍忍吧?最近梧桐苑每日烧三四十斤银丝炭,确实是有些多了。”明月搂住周娇安抚的同时,小心翼翼劝赵素兰。
赵素兰蹙眉:“不过是些木炭,又不是真金白银,能花几个钱?”
明月咽了咽唾沫:“当年咱们赵家还在时,何等的高门显贵?就算到了冬至那几天天寒地冻,您院里也不过每日十斤炭。”
赵素兰是真的不记得了:“可我记得,贵妃姑母每日有上百斤的份例。仁宗皇帝宠她,到了冬日里,光她寝宫内,就昼夜不停歇的烧着四只大铜炉。”
明月嗓子发紧,苦涩道:“小姐,姑奶奶是贵妃,您不是。长庆侯府也只是侯府,不是宫里。”
赵素兰沉默了半晌:“周帷不就喜欢我高不可攀的模样吗?如果沦落到连炭火都需要节省,我跟谢妙仪那等低贱的商户女有什么区别?”
“侯爷确实喜欢您金贵,可……长庆侯府本身并不是什么显赫富贵的人家。您这么花销,只怕侯爷就算有那个心,也不一定供得起。日子久了,侯爷难免会有怨言。”
“谢妙仪有不就行了?她一个卑贱的商户女,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想在侯府立足,自然得花些钱。”赵素兰说的理所当然。
侯府破落她早早就知道了,要不是看在谢妙仪嫁妆的份上,她宁愿带着孩子去找其他不好拿捏的男人,也不会回来找周帷。
明月暗示她:“可……谢夫人之所以缩减开销,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了。如果把事情闹大,恐怕会节外生枝。等……等她没了之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姐您的。如今咱们寄人篱下,多少还是先收敛些吧……”
赵素兰冷哼一声,满眼鄙夷:“商户女就是商户女,手里那么多嫁妆,却连救命恩人遗孤的炭火都要克扣。罢了,我回头跟周帷闹一闹,起码得加到二三十斤吧……”
如此发泄了这么一通,她心中的怒火稍稍减几分,伸手将周娇叫到跟前:“你好歹是长庆侯府的嫡长女,一点小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别哭了,娘给你点心吃。”
周娇一听有点心吃,眼睛立刻亮起来。
但当赵素兰转过头,想像往常那样随手从桌子上取点心时,才发现点心匣子竟然空了一大半。
剩下零零散散几块,看样子还是之前吃剩的。
“岂有此理,炭火没有,连点心也没有吗?”赵素兰实在压不住自己的火气,随手一把将点心匣子掀翻在地。
“厨房的人今日没送过来……”明月缩缩脖子不敢看她。
“好啊,连点心都扣了……”赵素兰怒极反笑。
周鸿和周娇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白日里难免会嘴馋肚子饿。
所以自从来到府上,每日一大早,厨房就会送来满满一大匣子的点心。
如果有昨日吃剩的就会把剩余的拿走,只留下当天新做的。
今日这个时辰还没送来,可不就是克扣掉了吗?
“不止点心,新鲜的瓜果和花瓣也没送过来……”明月小声说。
“谢妙仪这个贱人诚心跟我作对,看我不让侯爷打死她。”赵素兰实在憋不住了,一脚踢翻面前的凳子勃然大怒。
素来冷若冰霜的脸,扭曲狰狞得如同恶鬼。
明月赶紧让嬷嬷进来将两个孩子抱走,上前劝她:“奴婢等会儿到厨房去要些点心,瓜果和花瓣就算了吧?”
赵素兰气急败坏:“凭什么算了?我虽不爱吃那些东西,但冬日里屋子不通风,我又不像谢妙仪那般喜爱俗气的香料,自然要摆些瓜果熏香。瓜果味道不够浓,得在炉子里加些新鲜的花瓣才行。”
“如今天寒地冻的,新鲜的瓜果得从南方运来。您要的新鲜梅花瓣,每日都要差人到城外梅林去买,确实有些……奢侈了。”
“周帷一向最喜欢我清雅与众不同,没了这些东西,他只怕越发要喜新厌旧迷上隔壁翠竹居那个小贱人了。你去打听打听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非得跟他好好闹一场不可……”
道理赵素兰都懂,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周帷最近被玉竹迷的神魂颠倒,隔三差五就歇在翠竹居。
她必须想办法重新抓住他的心。
赵素兰也知道自己最吸引周帷的地方,就是她名门望族出身的做派,以及和其他庸脂俗粉截然不同的清贵高雅。
要是连这些傲气都丢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