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拨动门栓,她轻轻推开这扇小有重量的门。
推开两个指缝,就有无数只手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充满渴求的,谷欠念的,脏兮兮的手,争先恐后够着她的衣摆。
门被完全推开,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宁烟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彻底退尽。胸腔里的怒火,也跟着被一盆冰水淋下,凝固成冰。
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窗子,没有光线。里面有三四十个身上就披了一层破布的女人,学着狗一样,四肢在地爬行。
她们在看到她来时,眼睛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惧,甚至连最基本的面对陌生人的警惕都没有。
她们的眼里,是疯狂的喜悦。
是汹涌的期待。
是无尽的渴望。
宁烟衣角被她们一人一手弄的脏乱不堪,满是黑印。
其中一个女人上前拉她蹲了下来,看到她身后的男人们,意识到了什么,主动上前熟练的解开宁烟衣带。
她们行动没有瑟缩,没有看到陌生人的惧怕,一点点,都没有。
只有,迎合。
麻木的迎合。
没有尊严的,肮脏的,在满是霉味刺鼻气味的一角里,迎合。
严昼看宁烟久久怔愣,她的外衣不知不觉被那些女人褪去,只剩一件里衣,及时出声道:“宁烟!”
随后,他看到,宁烟慢慢的,慢慢的,倾身跪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那个此前拉她下来的女人。
他看到,火符闪耀的光,在宁烟脸颊边凝聚成一点,滴落下来。
她声音前所未有,极尽温柔的说:“我来救你们了。”
女人们早已成了哑巴,不会说话,回应不了她。
更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没有听懂宁烟的话,理解不了宁烟所说的内容,只是争先恐后的扒着她的衣摆。
她又重复说:“我来救你们了。”
继续重复:“我来救你们了。”
她抱着那个女人,像一个重复的机器,一声又一声的说着。
可她的话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女人们被长期圈禁在此,不能说话,也没有了自我,那些过去的人生,尽数被这间狭窄黑暗的囚牢占据。
她们的思想彻底被控制,在长期遭受虐待侮辱后,她们不再反抗。
人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如果一件事让你长期痛苦,憎恨,为了不想让你轻生,坚持活下去,它会强迫你接受,甚至爱上遭遇的一切痛苦。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试着被驯服,试着去接受施暴者的一切痛苦,温驯的顺从。
元卿嗓间干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现在难过的宁烟。
她在他面前,多数是乐观的,开朗的,坚强的一面。她偶尔也有脆弱的时候,可元卿能感受到,这次相比之前她描述自己过往经历的任何时候,更为难过。
顾渐痕察觉宁烟心情不好,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难得没有再作妖多话。
一时间,除了那些扒拉她的女人,谁都没有动作。
宁烟靠在那个一脸好奇的女子肩头,缓了很久,蓦然道:“严昼,弄醒他们。”
她说的他们,就是指徐镇长和他的儿子。
严昼依言照做。
宁烟起身,关门,隔绝里面的一切视线。
她本来的打算,是她们如果有恨,她给她们武器,亲自弄死这两个东西。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们已经没有神志,做不到完整的报复。
那就别怪她稍微崩一下人设了。
徐镇长跟儿子被严昼变出来的两桶水兜头泼下,两个人不愧是父子,哆嗦着醒来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元卿、顾渐痕、严昼三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宁烟进一步动作。
宁烟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暂时不想管男人们的看法了,她只想让这两个杂种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宁烟脚踩徐镇长的手指,眼神毫无波澜却极具威慑力,“说,掩女镇这样,多久了?”
徐镇长见她一介女流之辈,最初被绑的惊骇过后,就明白她是白天那个大闹镇子的女人了。
他心底里对女人是蔑视的,瞧不起的,不屑的。比这更深一层的,是怕死。
往日风光不再,他抖着身子,眼里满是恐惧,否认说:“我……我不知道啊!跟我没有关系!”
镇长儿子醒来,认出宁烟就是此前那个踹他一脚的女人,知道她不是善茬,也跟着害怕抖起来。
“爹,爹!发生什么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镇长儿子又害怕的看向宁烟身后的两男一女,看到那个红衣女子后,眼神比看到宁烟时更为惊恐。脑门上渗出豆大汗珠,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原以为这红衣女子会是一场艳遇,直到他亲自把人迎进门的时候,才明白何为痛苦。
别看他现在手脚白白胖胖,但凡往上多掀一寸衣服,里面就是半永久的青紫纹身,红衣女下手忒为狠毒,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宁烟上前一把揪住徐镇长的衣领,低声呵笑:“怕了?别怕啊!人嘛,敢做敢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不想知道你弟弟怎么死的,嗯?他被一剑削了脑袋啊,他好痛,好害怕啊。要不……我送你这样去跟他团聚?”
“我、我我……我真的没有!”
徐镇长已经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本就是自私之人,儿子都可以抛弃,更无消说弟弟下场如何。
他只是怕死。
揭开他表面薄薄一层的繁华,内里腐烂恶臭又伪劣的本质显露无疑。
宁烟冷笑:“好,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错已铸成,再问也于事无补。接下来的问题,你答对了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徐镇长忙不迭点头,“好,好!”
“你一个小小镇长在掩女镇只手遮天,背后倚靠着哪棵大树?说清楚。”
徐镇长想着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忌着瞒那么多?他本就没有什么底线,祖家于他恩情再大,也远远比不上他的性命重要。
“我说,我都说!是当朝尚书令,徐启发!”
宁烟喃喃道:“尚书令,徐启发。很好,我记住了。”
她松开徐镇长的衣领,站直身子,在徐镇长大松口气的同时,又笑起来。
“可我刚才是骗你的,不好意思啊。”
“我要你,用我给你的方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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