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叶琉璃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谢珩坐在花厅的主位上，端起茶盏，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笑。
“叶掌柜贵客临门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做客？”
叶琉璃咬着后槽牙，心中暗骂装什么蒜，若不是你威胁，老娘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可她面上还是端得稳稳的，恭恭敬敬地屈身行了个礼。
“谢大将军折煞奴家了。以我们的交情，本该常来拜访。可将军军务繁忙，实在不敢贸然打扰。听说将军不日将要离京，奴家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
“砰”的一声，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谢珩的一张笑脸瞬间沉了下来。
“哼！我们的交情？我跟你有什么交情？是你怂恿我们夫妻和离，带她去南风馆的交情，还是她把你当姐妹，你却从未给她上过坟的交情？”
他平日那张嬉皮笑脸的俊脸一板起来，像是怒目金刚，又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就算叶琉璃平日惯会察言观色，可哪有一进门就遇见这个阵势的？加上本就心虚，立刻回想起那次被他堵在山洞中放狗的一幕。
她脸色发白，脑中嗡嗡作响，双腿一软，扶着身旁的桌案才勉强站住。
这个狗东西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说变脸就变脸，连句客气话都没有，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大将军误会了。”她脸色苍白地擦了擦眼角，神色悲伤，“妹妹出事后，我肝肠寸断，每日以泪洗面，大病一场。这两日刚能下床，我便来拜见大将军。还望将军节哀。”
“是吗？那你有心了。病重还去给寒霜贺喜添妆，听说生意都要做到北境去了？叶掌柜还真是什么都不耽误啊。”谢珩盯着她，语带嘲讽。
叶琉璃硬着头皮说：“妹妹不在了，我是替她给寒霜送嫁。妹妹生前便想回北境，我把暖玉生香开回北境，也是想留个念想，今后也能为大将军和虎翼军效力。”
“听说你想借虎翼军的粮道运货？云儿之前跟我也提过此事，你那时不是不愿求我吗？”
叶琉璃咬咬牙，心想这狗东西的记性也太好了，以往的短处一戳一个准。
“大将军言重了。那时不过小本生意，哪里敢劳动大将军？如今北境的分号急等着开业，马队就快到定州了，还求将军看在妹妹的情面上，行个方便，护送我们穿过大尖山。”
“定州？”谢珩眸中一闪，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几日到？”
“大概三日后。大尖山不太平，马队不敢进山，就等着大将军发话呢。”
谢珩点点头：“此事不难，你只要把马队的人数和马车、货物数量一一报上，不得遗漏，照章办事。我会跟定州的张元宝说一声。”
叶琉璃大喜，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多谢大将军！待将军回北境，若是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暖玉生香出钱出力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我打算让寒霜替我打理那边的分号……”
“什么？”谢珩突然眯起了眼睛，“我将军府的人，你不打声招呼就随便征用了？”
叶琉璃心中一跳，一时高兴忘了这人的小心眼。寒霜没有卖身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
“大将军，是寒霜自己想有一技傍身，学些生意上的事。这也是妹妹生前希望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谢珩眸中一暗，叹了口气：“云儿也一直想回去过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叶琉璃转了转眼珠子，不敢随便答话，只能屏住呼吸看着他。
“听说她之前把嫁妆都卖了钱，你都送给寒霜了？”
“是！那些银子本就是妹妹的，我想她若是活着，也会愿意的。”
“那个首饰匣子，她是何时放在你那儿的？”他突然又问了一句。
叶琉璃心中狂跳，没想到他会提起此事。那是寒霜大婚那日，惜云托人带给她的。
“妹妹……之前一直把值钱的东西放在我那儿变卖，那个盒子一时忘了拿回去。我……我也是清理东西时才发现的，所以交给寒霜保管最合适。”
她灵机一动圆上了此事，面色迅速镇定下来，只是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幸亏谢珩没有生疑，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转换了话题。
“方达走后可有跟你联络过？”
这题她早有准备，连忙啐了一口，骂道：“那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居然跟萧国人混到一起，还害了妹妹，如今早就逃之夭夭了，哪敢来找我？我要是再见到他，一定把把扭送报官。”
谢珩看着她笑了笑：“我原本还当你对他有意思，想撮合你们二人。如今看来你俩也要分道扬镳了。你趁早忘了他，再找个好男人吧。他若是心里有你，也不会一声不吭把你扔在京城。”
叶琉璃面上挂着笑，却笑得有几分苦涩，心里像针在扎。
谢珩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她何曾不知道方达这些年的心思。只是这个傻子一厢情愿，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要回北境开分号，就是想回去好好盯着他，别让他再犯傻。
“好了，运货之事你找天苍办吧。今日我就写信给张元宝，让他亲自护送你们过山。”
他云淡风轻地端起茶盏送客，再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
叶琉璃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告辞，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将军府。
大门一关上，谢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暗潮汹涌。
那个首饰匣子压根就不是惜云忘在叶琉璃那儿的。叶琉璃在说谎！
寒霜在出事前两天还见过，里面放着秦家的墨玉牌。惜云一直贴身保管，怎么可能放在别人那里。
他们有事瞒着他。那个首饰匣子，一定是出事后才送到叶琉璃手上的。
看叶琉璃方才的神色，她和方达，也一定还有联系。
而且为何这么巧，暖玉生香的马队要在三日后过定州？难道是他们混在其中？
他一刻不停地奔回书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按住发抖的手，刷刷给张元宝写了一封信，立刻飞鸽传书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