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男人没有做太多的客气,虽然陶磊砸了自己家里的锅,那也过去了好几年。孩子嘛,不懂事也还有大人去赔礼道歉了,况且陶宽爷爷过去都对林家很好,林家在很多地方还是得靠着陶家的帮忙才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眼前要分田的事就是摆在桌面上的事。陶宽爷爷虽然不能太多得照顾自己,但真的要在背后害自己的话,伤害还是挺大的,而且还不需要陶宽爷爷自己出手,只是对着生产队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也够林家不舒服的。但林家男人坚信陶家不会害自己家里的,凭着陶家和自己几代人的交情,林家就断定陶宽爷爷背后不会去害自己,而且还会尽着自己的力去帮自己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在昨晚生产队长家里,陶宽爷爷还是把林家的实际困难说给生产队长听,生产队长也默认了陶宽爷爷的提议,至于到最后能否给林家带来好运,也得拭目以待。林家男人也是人,也需要美食来犒劳自己,自己也不可能每天都到陶家吃早饭,陶家也不会每天都有腌鱼端出来招待林家男人。因此,林家男人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既然来了也就没有必要矫情,在自己家里,吃饭的人多,即使有口好吃的也轮不到自己享用,上有老下有小的,自己好意思吃独食吗?这是林家男人做人的底线。鱼在那个时代,本来就是个稀罕物,尤其是这样的大鱼。小河鱼也有可能吃到,但是大点的鱼吃的机会就不多了,况且还是腌好的鱼就更难得的。林家过年的时候也买鱼,因为过年祭祖的时候需要鱼,取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虽然会买鱼,但鱼的大小就看家里情况去了。林家男人还是小的时候,家里买过最小的鱼,只有半斤多点还是有些味道的,但便宜啊,几乎是捡到一条鱼啊,半斤多的鱼拿回家也让林家高兴高兴好一阵子,尤其还是个孩子的林家男人,但也给林家带来了不错的运气。鱼虽然小但也有鱼鳃和鱼肚,林家没有放弃稍微有些味道的小鱼,把鱼鳞刮下来,和鱼泡还有鱼鳃放在一起煮,还放了萝卜,就有满满一碗了。鱼肉是不能吃的,鱼杂和萝卜倒是可以吃的,鱼肉还得待客。那一晚鲜香辣味的鱼杂萝卜丝,给幼时的林家男人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到了后来几年时好时坏的年景始终没有一次可以大快朵颐得吃过一次鱼。鱼虽然有的吃,也只能浅尝辄止,不只是在自己家里,去亲戚家里做客也会吃鱼。但那样吃鱼多是尝尝而已,就如今天早上的粥。陶宽爷爷给林家男人夹了一块鱼肉,林家男人没有推辞,他很喜欢吃陶家的腌鱼。陶家的腌肉和腌鱼有着独特的香味,尤其是鱼皮,更让林家男人喜欢吃。鱼肉腌的好坏,最直接的就是鱼皮,娇嫩的鱼皮很香,很脆,更容易分开,只要拿着筷子轻轻一拨就被揭了开来。林家男人也一样,从陶宽爷爷给自己夹过来的鱼,就慢慢得用筷子去剥离鱼皮,然后夹进自己嘴里,用牙齿轻轻得咀嚼着。浸透了秘制腌鱼的水,完全吸收到鱼皮里,轻轻咬着的鱼皮瞬间释放出让林家男人有些沉醉的鲜,让林家男人几乎舍不得吞下去,过了一些时候,才扒拉进一口浓稠的粥,慢慢咽下,让鱼皮尽量得在喉咙里多待些时间。林家男人精细的吃鱼方式自然没有逃脱过陶宽爷爷的眼睛,但陶宽爷爷却当做没有看到,只要陶宽爷爷多看一眼林家男人,林家男人都会觉得自己难为情。陶宽爷爷自己也得夹着腌鱼吃,再好吃的东西,只是让客人一个人吃,都会让客人觉得不好意思,即使是林家和陶家这样的世交。陶宽爷爷吃起鱼来就要自然得多。平时的早饭吃粥是不错,但要夹出腌鱼来下粥,似乎也是有些奢侈,也只有来了贵客,才会这样的待遇,陶宽爷爷也借着林家男人的光,吃几口腌鱼。腌鱼的咸和淡的粥,彼此带来的倒差很大,也更突出腌鱼的咸。吃进去的咸被粥给稀释后就变成了鲜,这样的转换很有余味。林家男人吃着嘴里的,想着心里的,口里的味道自然也就差了很多,再好吃的东西也只是一个过程,自己也不可能得坐在陶家吃个半天,能留下吃口好吃的也都自己和陶家的交情。林家男人不由得看看外面的阳光,知道自己即刻要去生产队里做工分了。这几天由于队里还在做关于分田的准备工作,大家的积极性比前些日子要高很多,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样在生产队里做工分是迟早要分开的,大家都愿意出力,即使是有些人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做事,但架不住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就不好意思再努力得去做了。人多的时候,做事在于一个氛围,大多数人都很努力,一小撮的人也就不好意思去偷懒了,大家都不愿做事,即使想去做事的也缺乏了干劲,反正做多做少都是一样的工分,也就没有人愿意去做了,这也是银井湾里老人们嘴里常说的:捡螺丝跟好伴。经过了那一段时间的不愿意出力,现在看到了真的要分田了,倒有些珍惜那段大家伙在一起合力做事的氛围,反而变得更自觉了。林家男人比不得陶宽爷爷,陶宽爷爷年龄大了做不了,加上陶宽爹的进项,家里还是可以的,林家男人的孩子虽然大了,但却不能顶着一大家子的吃穿,还得自己努力去做工分的。也就在林家男人在想着生产队里快出工的哨声,心里又不情愿吃快点,想让腌鱼的鲜美在嘴里多留一会,矛盾的心理让陶宽爷爷看得很是清楚,陶宽爷爷毕竟还是林家男人的长辈,也就开导着林家男人:不要迟到了,这几天生产队长心情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