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夏末秋初,长江流域被一片阴霾笼罩,暴雨如注,似天河决堤,滔滔不绝地灌向人间。长江水位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提拉,节节攀升,迅猛得让人胆寒。
龙江段堤坝,宛如长江腰带上一颗暗藏危机的明珠。这里河道地形格外复杂,水底暗流汹涌,漩涡一个接着一个,仿若水下有无数只手,拉扯着江水,使其湍急奔腾。两岸山峦起伏,特殊的地势让水流在此受阻、汇聚,水位极易迅猛攀升。每逢雨季,暴雨如注,短时间内大量雨水裹挟着周边山体的泥沙直灌龙江段,本就不宽敞的河道瞬间难堪重负。而且,其上游流域面积广阔,各路洪流奔涌而下,在此狭路相逢,冲击力倍增。周边密集的城镇、肥沃的农田以及纵横交错的交通干线,都如同脆弱的婴孩,直面洪水的威胁。年年汛期,龙江人民与子弟兵齐心筑起坚固防线,昼夜巡堤查险,只因这龙江段防洪压力如山般沉重,守护家园的使命刻不容缓。
而现在,那曾被当地人视作 “生命的屏障”,在洪流的肆虐下,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正在休假的大志叔叔,身着一袭简约的短袖便装,下身搭配着一条轻便的运动长裤,脚蹬运动鞋,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随性,满脸关切地陪着亚宁行走在闻名遐迩的三峡的瞿塘峡段。
亚宁,这个曾经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活力满满的女大学生,却被抑郁症的阴霾紧紧笼罩。她时常把自己封闭起来,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为了帮助亚宁驱散心头这片厚重的阴霾,大志叔叔煞费苦心,提前半年就向部队领导提交了详细的报告,言辞恳切地说明情况、申请假期。获批之后,她又如同一位精心筹备战役的指挥官,查阅大量资料,研究瞿塘峡的每一处景点、每一条线路,精心策划了这场意义非凡的徒步旅行,满心期望借由大自然雄浑壮美的力量,撬开亚宁紧闭的心门,为她的心灵注入生机与活力。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高低起伏的山路徐徐前行,脚下的石板路带着岁月的痕迹,偶尔还有些崎岖不平。身旁是奔腾汹涌的江水,那江水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涛声震耳欲聋,溅起的水花肆意地扑打在岸边的礁石上。亚宁的眼神依旧透着些迷茫与黯淡,像是迷失在浓雾中的孤舟,可相较以往,明显多了几分对周遭的留意。当看到山间那绽放着奇异色彩、形状独特的花草时,她的眼中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偶尔还会被吸引得停下脚步,微微俯身,细细端详,像是有丝丝微光开始艰难地透进她心底那片黑暗的角落。
大志叔叔一面留意着亚宁的状态,一面欣赏着沿途景致,心中默默盘算着后续的行程。突然,腰间的传呼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部队的紧急联络号码。大志叔叔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环顾四周,寻到一处公用电话亭,赶忙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营长焦急的声音:“大志连长,长江龙江段大堤出现危情!几十万群众危在旦夕,部队马上要奔赴抗洪一线,要求你立刻归队!” 大志叔叔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抬眼望向远处滔滔江水,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与决然。沉默片刻,他沉声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归队。”
挂了电话,大志叔叔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转身走向亚宁。亚宁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她微微仰头,眼神中满是询问。大志叔叔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亚宁,叔叔部队有紧急任务,得赶回去。” 亚宁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光彩,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叔叔,你要走了吗?”
大志叔叔心疼地看着她,转过身,与她平视,目光坚定又满含歉意:“亚宁,叔叔是军人,现在龙江段发大水,好多老百姓危在旦夕,叔叔必须赶回部队。你放心,叔叔已经联系了阿丽,她马上就赶来来陪你,咱们之前的徒步按照既定计划,由阿丽陪你完成,好不好?” 亚宁紧咬下唇,眼中泛起泪花,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叔叔,我知道,你去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二天黎明,阿丽匆匆而来来,她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舟车劳顿、昼夜不停赶来的。
还没等大志叔叔开口,阿丽便急切地说道:“大志叔叔,我听说了,你放心去部队吧,亚宁交给我,我一定照顾好她。” 大志叔叔感激地握住阿丽的手:“阿丽,太谢谢你了,亚宁这孩子心思重,你多费心,多陪她说说话,要是她情绪不好,你就联系我。” 阿丽重重地点头:“放心吧,有我在呢。”
大志叔叔再次看向亚宁,伸手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眼中满是不舍:“亚宁,听阿丽的话,好好吃饭,按照既定要求完成计划。” 亚宁眼中噙着泪,用力点头:“嗯,叔叔,你放心吧。”
交代完一切,大志叔叔转身快步离去,每一步都迈得坚实有力,可心中却好似被丝线缠绕,满是牵挂。他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部队,途中,望着车窗外被暴雨洗刷的世界,脑海中不断浮现亚宁那无助的眼神和几十万群众身处险境的画面,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一进部队驻防地,便是一片忙碌喧嚣的景象。战士们个个神情肃穆,脚步匆匆,搬运着抗洪装备,呼喊声、指令声交织在一起。大志叔叔径直走向营部,向营长报到。营长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大志连长,你来得正好,情况危急,你马上归队指挥抗洪任务!” 大志叔叔挺胸立正,大声回应:“是!”
部队迅速集结,向着龙江全速进发。一路上,雨幕如注,军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车轮溅起大片水花。车窗外,村庄被洪水淹没,房屋只露出屋顶一角,百姓们站在高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仿若末世图景。大志叔叔望着这一幕幕,眼眶泛红,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守护这些百姓。
抵达龙江大堤时,眼前的场景仿若人间炼狱。浑浊的洪水仿若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冲击大堤,水位已逼近堤顶,随时可能冲破这最后的防线。水柱从堤坝的裂缝中喷涌而出,高达数米,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溅起的水花混合着泥沙,如枪林弹雨般打在战士们身上。大堤上,先到的战士们和群众们正在拼死搏斗,有人肩扛着沙袋一路踉跄地奔跑,有的人手抬石头块,喊叫声、号子声被狂风暴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大志叔叔顾不上喘口气,迅速整队,大声吼道:“一排,跟我去搬运沙袋,加固堤岸!二排,沿堤排查,查漏补缺!三排,准备下水,随时堵漏!” 战士们齐声响应,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各自岗位。大志叔叔扛起一袋沙袋,率先冲入雨中,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决口处奔去,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的眼神却如炬,死死盯着前方。
沙袋不断填入决口,可洪水势头不减,水位依旧缓慢上升。眼见沙袋扔到水中转瞬间被洪水冲走,大志叔叔心急如焚,他当机立断,扔掉手中的铁锹,大声呼喊:“同志们,用绳子捆住身体,跟我上!!” 言罢,他第一个跳进水中,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没过胸口,冲击力让他险些站立不稳,但他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抓住绳子。战士们见状,毫不犹豫地纷纷跳入水中,手挽手、肩并肩,筑起一道人肉堤坝。
岸上的群众看到这一幕,泣不成声,他们自发地加入到传递沙袋的队伍中,还有人拿来自家的门板、木料,支援战士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挤到岸边,哭着喊道:“孩子们,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战士们虽疲惫不堪,但还是齐声回应:“谢谢大娘,我们不冷,您快回去!”
时间仿若被这洪水黏滞,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洪水不断冲击着战士们的身体,有人被冲倒,瞬间被卷入洪流,其他战士眼疾手快,手挽手将他拉回;有人受伤,鲜血混在洪水中,却一声不吭,只是更加用力地抵住洪水。大志叔叔望着身边这些年轻坚毅的脸庞,心中满是感动与自豪,他深知,他们是在用生命扞卫百姓的家园。
就在众人精疲力竭之际,后方传来喜讯:“群众全部撤离完毕!” 战士们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他们明白,战斗尚未结束,大堤仍在洪水的肆虐下摇摇欲坠。“继续加固堤坝!” 大志叔叔嘶吼着,战士们强打起精神,再次投入战斗。
经过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鏖战,洪水终于渐渐退去,大堤暂时稳住。战士们瘫倒在大堤上,泥水和汗水湿透全身,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大志叔叔望着伤痕累累的大堤,心中五味杂陈,这场战斗,他们付出了太多,但他们守住了百姓的希望。
这场洪水,如一场残酷的洗礼,带走了伤痛,也铸就了坚韧。大志叔叔知道,那道用血肉筑起的大堤,将永远屹立在人们心间,而他与战友们之间的情谊,也在风雨中愈发醇厚。
“洪魔可以战胜,难道病魔还在话下吗?!”疲惫不堪的大志躺在防洪袋上,又想起了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