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若,现在印了多少份了?”
邓佑君手上动作不停,乌黑的手指不断压着油墨机,一旁的姜之云则是配合着将传单从机器上拿下放到一旁阴干。
姜伴若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传单,直起身捶了捶腰,走到地下室角落数了起来。
半晌才道:“已经有差不多两千份了,应该差不多了。”
从外面进来的王嘉泽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清水面,招呼道:“伴若,觉先,之云,你们先停下来歇歇吧,顺便把面吃了,我刚煮出来的。”
王嘉泽将托盘放到了桌上,随后便走到油墨机前一个人干了起来。
姜伴若见只有三碗面,不由问道;“嘉泽,你的面呢?”
王嘉泽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哦,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先吃吧,我在这替你们一会儿。”
到底是真吃还是假吃只有王嘉泽自己知道,但现在时间紧迫,几人也没功夫争执这个,只能加紧手上的动作,赶快吃完赶快干。
三人忍着烫连汤带水的将面都吃完了,此时也没人维持什么风度了,吃完赶紧干活才是正经。
四人一直忙碌到凌晨四点才停了下来,看着墙角那整齐的一摞摞传单,几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这些数量应该足够今日的游行所用了,现在就只等天亮了。
天刚蒙蒙亮,累了一夜的张训不得不回办公室补觉,临走之前丁一昌将印刷出来的《北关抗日通讯》给了张训一份,张训打开一看,最开始的是杨和林的《斥倭寇书》,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张训写的《思,奉天事解》。
看到自己的文章出现在首刊,他应当高兴才是。
可张训一想到这篇文章的出现是因为无数人的鲜血,他的心情便无比沉重。
“但愿这本报刊可以勾起国人的忧患意识,这样我也就不算白写了。”
与张训的忧虑不同,拿着报刊的丁一昌等人眼中满是跳跃的火焰,那是对列强的不屈和对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歌声,伴随着旭日升起,歌声越发嘹亮。
听着里面熟悉的歌词,张训有些怔怔的说道:“这是......”
丁一昌站到他身边说道:“是《国际歌》,先生。”
啊,是《国际歌》啊!
张训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他用一种充满怀念的语气指着外面的歌声说道:“你们知道吗,在法兰西的时候,我和我的同学们也曾唱过这首歌,那个时候我们手挽着手,前面就是装备精良的法兰西巡警,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虽然我们最后失败了,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些日子,那些为真理,为华国抗争的日子。”
说着说着,张训便开始轻声应和起来外面的歌声,时隔几年,这首歌的曲调依旧牢牢地刻印在他的心间。
也许是因为氛围的影响,还在秀山堂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跟着外面的歌声一同唱着。
有感性的学生和教师此时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待到歌声结束,丁一昌带着众人率先走出了秀山堂,与在外面的一百多名学生会合。
他站在人群中央,左手抱着《北关抗日通讯》,右手握拳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同学们,让我们一同为了真理,奋斗吧!”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所有学生不论男女全部高举右拳,高声道:“为了真理!奋斗!”
随着丁一昌的一句出发,上百名学生自发传递抱起一摞摞《北关抗日通讯》,跟在丁一昌的身后往法租界走去。
与此同时,近千名北关中学的学生组成队伍举着横幅开始在法租界游行示威,他们在街头,在人群热闹处演讲,痛斥关东军的卑劣行为,漫天的传单在空中飞舞,透过阳光,传单背后的还我山河四个大字尤为刺眼。
不仅是法租界,英租界、华界均有学生进行游行示威。
游行不过二十分钟,便引来了各界工部局\\警察署带队镇压,而令人震惊的是,所有镇压游行的警察全都是华人,他们没有那么狠心,将手上的棍棒往学生们身上招呼,但抓人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手软。
为了表示游行的决心,领头的学生们在面对抓捕的时候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反而在被抓起来的时候高声喊道:“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学生们四散奔逃,一逃跑一边想办法将传单撒到各个角落,饶是工部局的人动作够快,最后也只抓到十几人而已。
没人敢对这些学生动粗,警察们好声好气的将这些学生都关进了大牢,甚至对于他们的一些要求都尽量满足,在上面没有命令下来之前,这些学生都不会受罪。
反抗不是只有学界的人做,就在南市的茶馆内,今晨准备进去喝茶的老少爷们们惊讶的发现今天的评书没有接着昨天的继续讲下去,而是说起了《岳飞传》。
菜市的菜贩们看着说话做事一股倭风的日本人的时候,全都当听不见对方的要求,而卖鱼的更是直接,直接在面前摆了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倭寇与狗不卖”,气的这些日本居留民团的厨子只能去英租界买高价菜。
救国,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