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说着,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方才说的,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在没有找到证据,或者是你恢复记忆作为证人之前,也未必全都是准确的。”
查案有时候同郎中给人诊病一样,若没有望闻问切的结果作为依据,那是不能随意的揣测病情并且治疗的。
没有证据,一切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
“北军要巡夜,我来给你送鱼汤,还要回军中去。你明日可是要回廷尉寺?”
周昭听着苏长缨的话,冲着他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发虚,“要去的。”
苏长缨见她难得露出这般听话的模样,心头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周昭的发顶,“猜到你不乐意在家中养病,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回廷尉寺了。去罢,我会来监督小周大人喝药的。”
周昭今日都去廷尉寺破了一桩杀人案,明日岂有不去的道理?
苏长缨再明白不过,小周大人根本就没有休沐日。
“我先走了,韩泽该等得着急了,昭昭早些歇息。”
苏长缨说着,就听到了门前韩泽的呼唤声,他没有应声,冲着周昭笑了笑,方才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周昭侧了侧头,看着苏长缨轻快了许多的步伐,亦是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初一,我要喝药。”
初一应声而来,端着浓浓的药汤,那托盘当中,还有一包各式各样蜜饯。
“小鲁侯当真心细,又买了好些蜜饯来,就是想着姑娘用药怕苦呢!姑娘这个院子好,屋子里有落脚的地方。不似之前,进屋都要垫着脚尖儿,旋转跳跃……
头回府中待客,有舞姬扭了脚,都是奴去替人跳了胡旋舞,他们可都夸奴定是练了童子功呐!”
周昭神情古怪地看向了初一,“你今日很欢喜?”
初一看着周昭,高兴地点了点头,“嗯,比当年姑娘选中我伺候的时候还欢喜。姑娘死而复生,奴胆子都大了几分。”
周昭听得看向初一的眼神更古怪了。
也是,谁见了诈尸,胆子不大几分啊!
见周昭喝了药,初一收拾好食盒药碗又退了出去。
周昭不喜欢有人在屋中伺候,在没有得到姑娘传唤的时候,她是不会进来的。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血淋淋的“尸体”,也没有吊在房梁上的绳索陪伴,周昭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冷冷清清,她走到桌案边坐下,随手拿起了放在桌边的竹简。
正是周不害拿过来的那份他这么多年的破案手札。
周昭看着这东西,有些恍然,她虽然也跟着父兄学律法,学破案,但是并没有得到周不害的认可,自是也没有看这份手札的资格,这是周家的不传之秘,祖父写的手札交给了父亲,父亲写的手札交给了哥哥。
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东西会递到她的手上来。
周昭想着,打开了竹简,看着上头熟悉的字,心中五味杂陈。
周不害不知晓,她其实已经看过了。
当初她想看,哥哥就直接给她了。那时候她还不知晓,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是不传之秘。在周不害眼中,哥哥看得,她却是看不得。
不过后来她就慢慢懂了。
周昭想了想,她手中拿着的是最后一卷,她看了看,最后一个案子是春日宴无头女尸案,并非山鸣长阳案。
关于山鸣长阳案,周不害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周昭摇了摇头,拿起竹简慢慢地温习了起来。
……
翌日一早去廷尉寺的时候,东方已经是晕红一片,廷尉寺门前挂了不少冰凌,被太阳光一照射亮晶晶的。
缺门牙端着个饭碗站在廷尉寺门前,一边吃饭一边同人嘀嘀咕咕的。
瞧见周昭,他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围了过来,“小周大人,还活着呐?
您就说我灵不灵,我说鲁侯家的那个绣花草包不是他儿子吧,还当真不是!我一听到风声,就给我爹上坟告诉他了。
小周大人,咱们也算是亲人了吧?听说闵文书要同楚姑娘退亲,一家一家跪着退礼钱,是真的么?
我听人说,他从楚家出来,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不光是眼睛流泪,连嘴角都流泪了!
常左平在左院等着呢,想着您刚去过阎王殿,熟门熟路的,请您来给他招魂,可是真的?”
周昭看着缺门牙两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嘴角流的那是口水。我也没有去过阎王殿。”
缺门牙嘿嘿一笑,他挤了挤自己并不算大的眼睛,“我懂的,我懂的!阳间不说阴间事!”
周昭无语,你懂什么了就你懂的。
她不敢多言,怕再多说了一句,就会变成她吸了闵藏枝的魂魄,所以方才能诈尸了。
缺门牙也没有阻拦她的脚步,端起饭碗扒了一口,对着旁边的人神神秘秘道,“你们看,小周大人走路这般快,像飘的一样,果然……”
周昭脚被门槛一绊,险些栽倒在地。
她飘是因为她用了轻功,不是女鬼!
“传闻果然是真的,廷尉寺有正气护身,阴间判官进门,那也要被挡一下,绊一绊。”
周昭哑然,她快步进了左院,见里头还空荡荡的,没有人来,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说鬼话的人。
周昭正想着,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屋子的一角传来,她往里头走了几步,一眼便瞧见自己的桌案边坐着的闵藏枝,他用头不停地撞击着桌面,磕得咚咚咚响。
“你便是给我磕头,我也不会去帮你美言的。”
闵藏枝猛地抬起头来,额前一片通红,他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今日脑袋上插着一根桃花簪,一靠近便是一种腌制入味的桃花味。
“楚柚阿姐要同你退亲,你也不必摆什么邪门的桃花阵,莫要强求!”
闵藏枝冲着周昭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阿柚不同我退亲。但我应对得太不好了,我应该装得很冷淡一些,这样阿柚就可以没有负担的嫁给我了。”
周昭翻了个白眼儿,将闵藏枝拽出了自己的位置,“退下吧!已经收到你的炫耀了。一大早到这里等着我。”
闵藏枝又叹了口气,他四下里看了看,指了指周昭桌案上的一个锦盒,冲着周昭作了个揖。
“不是炫耀,若是阿柚问起,小周大人一定要为我美言几句啊!”
周昭诧异地看了看桌上的锦盒,“你这是贿赂我?”
“当然不是,是阿柚很想要的一卷未解之题,我寻了好久方才花重金求得。她这会儿心情不虞,看了这个一定会欢喜无比,沉溺进去,没有心情胡思乱想了。
我若是送她,她定是不要,显得我逼得太紧了些。你去看阿柚的时候,帮我送给她,就说是你送的,如何?”
时间弹指一瞬,等到楚柚算出这些题来,大婚不就到了?
他昨夜回去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这么个天才大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