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白蕊一直在车厢中傻笑。
夏若竹无奈扶额:“别笑了。”
“奴婢忍不住嘛!”
白蕊恨不得放声胸腔,却顾忌外面的车夫,只能收敛着,已经很不容易:“郡主和郡王爷也太好玩了!”
那句送贴身玉佩的话刚一开口,昌宁郡主就上前,一把拧住郡王爷的耳朵:“秦珉,今日不是鬼节,你说什么鬼话?”
夏若竹也没想到堂堂郡王,竟然那般孟浪:“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笑这么开心。”
白蕊这才收敛笑意,转而忧心:“小姐,安阳王方才单独找小姐说话,他说什么了?”
夏若竹脸色一木,脑中不由又回响起方才那一幕。
安阳王脸色冰冷:“夏二小姐如今是本王的未婚妻,当克己复礼,莫要勾三搭四,丢了安阳王府脸面。”
“还有,没事不要对男子笑。”
她如何勾三搭四了?她和秦珉见面,不还是他引荐的吗?秦珉说话不着调,关她什么事?
还不让她笑!
亏她还因他帮忙说话而心生感激!
夏若竹眼中隐隐又冒出火来。
白蕊忙岔开话题:“小姐,安阳王又送咱这么多钱,也不知还剩下多少?他手这么松,要是给其他人也这么送,很快就送穷了吧?”
“穷了活该!”
白蕊:“对!活该,谁让他手松?就算松,也该只给小姐松!”
夏若竹:“……”
马车缓缓驶入夏侯府,一进倚香院,夏若竹惊讶地发现,三少爷夏祯,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院里。
碧玉立在一旁,端茶倒水,面目含羞。
“二姐姐回来了?”夏祯见她回来,忙迎上来。
“听说姐姐今日去了昌宁郡主的赏诗会,不知玩得如何?”
“挺好的。”夏若竹点头:“你可有事?”
她对王氏的两个孩子,俱没多少好感。前世和夏祯交集不多,只知他最后娶了昌宁郡主,两人琴瑟和谐。
想到昌宁郡主,夏若竹的声音柔和下来:“三弟鲜少来我这里,白蕊,把咱们在外头买的果子点心都摆出来,给三弟尝尝鲜。”
碧玉上前一步,笑着道:“二小姐有所不知,三少爷从不吃外头做的点心,若吃坏了肚子,夫人会问责的。”
白蕊摆盘的手一顿:“小姐,那还摆吗?”
夏若竹迟疑片刻:“是我想得不周……”
“无妨,二姐姐买的是梅氏点心?我好久没吃过了,只要想一想便流口水。”
“三少爷!”碧玉叫道:“夫人说过……”
“我是大人了。”三少爷沉下脸:“我有事找二姐姐商量,你先下去吧!”
碧玉原本不愿下去,想到三少爷过来的缘由,又心生欢喜:“是,三少爷。那奴婢等您好消息。”
厢房门开着,只有白蕊守在门口,来回忙碌。
夏若竹收回视线:“三弟今日找我,和碧玉有关吧?”
“嗯。”夏祯嗯了一声,却不继续,好似不知如何开口。
夏若竹有些为难:“碧玉是母亲送过来的人,母亲若不同意,我便不能轻易将她还给三弟。三弟若真有心,可以多来讨要几次,我不好强人所难,只好送还,在母亲那里也有个说头……”
“二姐姐,我不是来讨要碧玉。”夏祯见她误会,忙道:“我其实想请您帮一个忙,碧玉就在您院中留着可好?”
夏若竹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夏祯咬咬牙:“原不该麻烦二姐姐,但我实在不知如何处理,这才来找您。”
“碧玉7岁时就来我院子了,和我一同长大。在外人眼中,她和我是主仆,但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夏祯说起两人的渊源:“我5岁时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她迅速躺在地上垫住我,我一点事都没有,她却差点被砸个半死……”
“她待我一片真心,我什么都可以给她,但她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不知如何是好……”
夏若竹不置可否:“碧玉该不会是你特意求夫人送过来的吧?”
夏祯挠头:“听说母亲要给二姐姐院子添人,碧玉心细又能干,在二姐姐院里也一定能做得很好。”
“但她只想回你那里。”夏若竹好笑地问:“心不在此处,如何能好好做事?”
“碧玉的工钱不需二姐姐院里发,我来给她便成。”夏祯不好意思地道:“她能用便用,不能用就让她在这里呆着,全当多了个人,二姐姐觉得可好?”
夏若竹有些不解:“你既然心疼她,为何?”
“我今年十四,过不了几年便要娶妻,做我的妻子,我自当爱她敬她,不让她伤心误会。”
夏祯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几分羞色:“这是我的心里话,是二姐姐,我才说给你听。”
夏若竹表情有些复杂。
当今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见着个好颜色的,便往家里带。
没想到,她还当个孩子的三少爷,竟然有这般想法。
大约她的脸色过于奇异,三少爷忍不住解释:“父亲好几个通房妾室,母亲常常伤心。我便想,我若娶妻,不能让她这般受苦。”
“但你母亲在我娘过世不到一年就进门了,还带了个比我大的大姐姐。”夏若竹不知怎地,突然出言讥讽。
夏祯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这事……是母亲不对……”
他慌忙站起身,好像这才意识到来求夏若竹,是件很愚蠢的事:“二姐姐,今日之事,就当我没说。”
“谁说我不愿帮你?”
夏祯走后不久,碧玉眼圈通红地走进来,语气急切:“二小姐,三少爷来讨要奴婢,您为何不愿意给他?”
夏若竹看她一眼,眉头微蹙:“你在质问我?”
碧玉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二小姐脸色紧绷,很是不悦,她突然想到不久前两人的交锋,脑袋迅速垂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我不是三少爷,不懂何为怜香惜玉。”夏若竹淡淡地道:“母亲把你送到我这里,三少爷要讨人,也该找母亲去讨。难道你要我为了你,公然违抗母亲的命令?”
“二小姐,您是不是还在嫉恨奴婢,偷拿您簪子的事?”
“噢?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夏若竹吩咐白蕊:“把碧玉摁过手印的字条拿出来,贴到院门口,既然她这么想叫人知道,就白纸黑字让大家看个够!”
“二小姐!”碧玉嘭然跪下:“二小姐,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提,奴婢求求您……”
“你在我这里是有前科的,你当记住这一点。”夏若竹黑沉沉的眼紧紧盯着碧玉:“就算母亲让你回三少爷那里,我也不会轻易放人,需做得我满意为止,你可明白?”
连夫人的吩咐都不听吗?碧玉战战兢兢,又很绝望:“奴婢如何才能让二小姐满意?”
“我要求不高。”夏若竹收回视线:“好好做事,莫偷奸耍滑。最多两年,即便他们不来讨,我也会主动放了你。”
两年后,三弟也该成亲了。
碧玉大吃一惊:“二小姐,您要带奴婢去安阳王府吗?”
“安阳王府辱没了你?”
“不是……不是……”碧玉忙摆手,她只是有些吃惊。
“两年时间并不长,只是对你小小的惩戒。府里容不下心思不纯的人,你做的事,在别的府里能被打死,你可明白?”
碧玉双手伏地:“奴婢知道了。”
若陪嫁去安阳王府,她是不是有机会靠近安阳王?王爷的身份,比侯府三少爷,可尊贵多了!
碧玉出门时,脸上带了一丝笑,白蕊守在门口,忍不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姐,您骂了她,她为何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还挺开心?”
夏若竹皱眉:“你瞧清楚了?”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白蕊凑过来:“花浓方才把扫帚放台阶上,她没注意,不小心绊了一跤,也没生气,还笑嘻嘻的。”
主仆俩面面相觑,夏若竹半响才吩咐:“你稍微盯着她点,别是憋了什么坏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碧玉一反常态,在院子里异常勤劳,无论脏活累活,都抢着去做。
往常总挂在嘴边的三少爷,也不再时不时提起了。
白蕊来给夏若竹答话:“看来您的敲打起了作用。”
夏若竹略一思索:“除了这些,她这几日,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白蕊想了想,摇头:“没有。”
“不过她问了几次安阳王。”
白蕊笑道:“问我有没有见过,长得怎么样,我说长得极好,她就笑眯眯的,说小姐有福了,我们也能跟着好。”
夏若竹:“一次也没再提三少爷?”
“一次也无。”白蕊也很奇怪:“之前三句话不离。”
“先观察着,她要能一直这样安安分分,便挺好。”夏若竹勾了勾唇角:“若心术不正,迟早会冒头。”
“肖大递的消息,说什么了?”
肖大,便是前些日子带人来侯府门前讨说法的中年汉子,如今跟着福伯,在夏若竹手下做事。
“说是看到一些事情,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白蕊觉得好笑:“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因着刚过来,想站稳脚跟,急着表功呢。”
这种积极性不能被打压。夏若竹直起身子:“你找人去通知他,让他明日巳时到成衣铺子等我。”
两人正说着话,花浓进来禀报:“三少爷来了。”
怎么又过来?碧玉好不容易消停些。
夏若竹皱眉:“碧玉在哪?”
“她去厨房取午食。”
夏若竹起身,迎了出去。
“本不该一直来打扰二姐姐。”夏祯坐下时,还有些气喘,好似赶了许久路。
“三弟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夏祯点头:“二姐姐,我有事同你说。”
他组织了下语言,把听到的消息说给夏若竹听:“郡王爷昨儿夜里在外头喝酒,同人打起来了,打的是国舅爷家公子……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和您有关。”
夏若竹一口茶水差点从口中喷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国舅爷家公子说您闲话,貌丑之类,郡王爷听了便生气……一茶盅直接摔人脸上,当场就见了血。”
夏若竹木着脸:“外头都说我什么了?”
夏祯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夏若竹苦笑:“多谢三弟记挂着我。”
两人正说着话,碧玉取了午食进来,见夏祯也在,端端正正见礼,便出去招呼众人摆饭。
夏祯原本见到碧玉,还有些不自在,见状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夏若竹正探究地看着他:“你最近得罪她了?”
碧玉之前那样,明显是芳心乱动。天天挂嘴边的情郎,突然提都不提,夏若竹可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能把她说通。
夏祯:“我自上次后都没见过她。”
又道:“还是二姐姐厉害,我忧心的事,一找二姐姐,立马就解决了。”
夏若竹若有所思。
夏祯走后,夏若竹又叫了白蕊来:“你近日到碧玉面前多提几次安阳王,看她作何反应。”
白蕊应是,面上一派喜意:“小姐,方才夫人院里送了东西来,说是安阳王着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