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贾环已经分了家,出了府,但马上就要参加会试的消息还是让贾府众人感到震撼,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人,都议论纷纷。
“我告诉你,还有两日,三爷就要参加会试了。”
“可不是嘛,我可听说了,三爷这次要是还中了,就是天子的门生了,那是可以做大官的。”
“哎,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让三爷分出去了。”
“嘘,这事我们不要议论,听说……”
这样的议论,这两日在贾府各处上演着,讨论的内容大同小异,几乎都是贾环会试的事情。
凤姐的院子里,贾琏与凤姐正在吃午饭,凤姐一面吃饭,一面对贾琏说道:
“这次环哥会试,你这个做哥哥的还得要辛苦几日才好。”
贾琏笑着道:“这个是自然,如今还有环哥的同窗在,可不能怠慢了。”
凤姐点了点头,说道:
“环哥虽说被分出去了,但老太太心心念念的,这次如果中了,只怕就搬回来了。”
贾琏听了王熙凤的话,剔了剔牙,说道:
“当初太太怎么就要这么做,东西两府上下只有环哥一位读书人,眼看着就要考出来,却被分出去了。”
“你也知道环哥就要考出来了,太太能想不到?怕是担心再不分出去,二房将来也有环哥的一份。”
……
这几日不管王夫人怎么念佛,心里都静不下来,一想到贾环都要参加会试了,捏着佛珠的手都有些颤抖,可以看出王夫人的心里有多么不平静。
“去怡红院”,王夫人猛然睁开眼睛,对周瑞家的说道。
说完,也没顾周瑞家的,抬脚便往大观园去了,周瑞家的跟在王夫人身后,都是一路小跑的。
周瑞家的跟在王夫人的身后,看王夫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为宝玉捏了把汗。
因为周瑞家的每日要去大观园查房,所以怡红院的情况周瑞家的是知道的。宝玉每日里不仅没有看书,屋子里的丫头们更是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只管哄着宝玉开心,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了。
怡红院内现在有大小丫头九个,一等丫头四个,分别是袭人、晴雯、麝月、秋纹。
二等丫头一人,是小红。
三等的丫头原有五人,因为四儿之前给了贾环,现在只有佳蕙、春燕、坠儿、靛儿四人。
此时春燕和坠儿二人因在大门处值门,因为是午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二人靠着边上的游廊,已经睡着了。
宝玉正在午睡,袭人在旁边给宝玉整理被褥。
晴雯和麝月二人无聊的在外面的屋子里嗑瓜子、摸骨牌。
佳蕙、靛儿在外面逗着鸟笼里的鸟玩耍。
春燕和坠儿因为睡着了,王夫人进了院子都没有发现,等王夫人过去了,才被周瑞家的叫醒。
王夫人一般很少进园子,况且这会是午后,平时这时王夫人都在午睡,怡红院的的丫头们哪里会料到这时候王夫人会过来。
春燕和坠儿见了王夫人,唬的魂飞魄散。
在外面逗鸟的佳蕙和靛儿见王夫人来了,赶忙过来问安,糯糯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里面正在嗑瓜子、摸骨牌的晴雯和麝月二人,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来人竟是王夫人,周遭身体不由得冒起寒气,问了安,也站在一边。
王夫人进了屋,见正屋里地上满地的瓜子壳,桌子还有骨牌,不得得大怒,说道:
“都是你们这些狐媚子,平日里太放纵了,才哄得宝玉不认真读书,不能安生的好好做奴才,我看都撵出去。”
丫头听王夫人说“都撵出去”,不由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胆子小的被吓得都站不住了,年纪最小的坠儿吓得差点哭出来。
外面的动静已经把宝玉吵醒了,待宝玉穿了衣服,才和袭人从里间出来。
宝玉见王夫人满脸怒容,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站着。
王夫人见宝玉一副像是没了骨头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走到宝玉跟前,数落道:
“你看你这样子,被这些个狐媚子哄得,每日里只知道玩,什么时候能争点气?以后府里的爵位是大房的,现在你又不肯读书上进,将我和你爹去了,你说你靠哪一个?”
宝玉确实没想过这些,他只看到现在姐妹们都在一处,每日里一起玩闹,从没想过会怎么样,听了王夫人的话,一时竟愣住了。
王夫人又说了宝玉几句,宝玉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
别人这时候没有发现异常,袭人却瞧出了不对劲,轻轻的晃了晃宝玉,见还是没反应,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
“二爷,二爷。”
宝玉还是呆呆的,一动不动,这时王夫人也发现了宝玉的异常,也慌了神。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不要吓唬娘啊。”
这里正手忙脚乱的将宝玉扶到床上,周瑞家的道:
“太太,二爷怕是被痰卡住了,迷了心窍。”
王夫人这时候也没了主意,还是袭人对周瑞家的说:“周嫂子,还是去请一个郎中来。”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话,才慌忙的让周瑞家的出去请郎中。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大观园里面先乱了一团,黛玉听到宝玉又犯了呆病,刚喝的药,急得呕了出去。
李纨、迎春、惜春、宝钗等人得了消息,都到怡红院里来瞧宝玉。
荣禧堂内,贾母正躺在椅子上,一个小丫头半跪着在捶腿,鸳鸯急急的进来道:
“老太太,刚刚园子里传来信,说宝玉犯了呆病,这会子不醒事了。”
宝玉一直都是贾母的心头肉,虽然贾环科考接连中了,但在贾母的心里,地位还是远远的比不上宝玉,那是深入骨髓的宠爱。
怡红院里,王夫人看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留着哈喇子的宝玉,也是慌了神,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重了。
贾母到了怡红院,扑在宝玉身上:“宝玉,宝玉,是谁动我的宝玉了。”
贾母见了站在身边的王夫人,气急的说道:
“你说,是不是你逼得,每日里都要给他请先生,逼他念书,好好一个人,逼成这样。”
王夫人红着眼睛,哭着道:“媳妇也是着急,看宝玉每日荒废,刚刚说了几句,就成这样了。”
贾母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碰的叮当响,说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非要科举考出点什么才成?哪里将来就饿着他了,你看环哥科举,受了多少罪?”
王夫人在一旁听了贾母的话,只觉得心里发苦,她终于体会到了以前贾政教训宝玉读书时的感觉了。
所谓“是慈母多败儿”,但现在是祖母也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