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吃饱喝足,姜知意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等到撑着下巴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再到胳膊也放到小几上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祁景渊处理完今日的政事时,抬头往一旁看去的时候,就看见姜知意一只胳膊垂在小几下,一只胳膊则是被压在头下。
祁景渊觉得有些好笑,他起身慢慢走了过去,身上的衣裳跟随着他的步伐轻微的晃动,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等他来到姜知意的跟前时,就看见她睡得十分安稳,身子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一张小脸透着淡淡的粉色,看着气色极好。
祁景渊心头一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想她这些年身子可算是调理好了。
姜知意感觉到自己脸上出现灼热的温度,她有些难受地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祁景渊高大的身躯,因着他逆着光,她倒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姜知意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伸手抱住祁景渊精壮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困了就睡吧。”祁景渊摸了摸她有些散开的长发。
姜知意点点头,搂着他的腰就接力站了起来。
许是她坐久了,突然起身就有些站不稳。
一个踉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晃动。
姜知意正想抓住祁景渊的胳膊站稳时,就被人搂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她这下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不一会儿就被他抱去了净房。
朝阳宫的宫人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皇上抱着妍修仪,等看清最终目的地是净房时,他们不免得更惊讶了。
过去来朝阳宫侍寝的嫔妃,谁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姜知意进了净房后,在祁景渊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涨红了脸,她落荒而逃地跑了进去。
外面有这么多宫人看着,她要是真和祁景渊在净房有什么。
明日宫里的酸言酸语能有多厉害,她都不敢想!
等姜知意梳洗过后回了寝殿,祁景渊早就梳洗好上了榻。
此时他闭着眼睛,像是早就睡着了一样。
姜知意悄无声息地上了榻,正把床幔拉好后,就感觉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双大手。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被祁景渊拉进怀里了。
祁景渊抱着纤细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等闻到她身上那股清淡的香气时,才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
“朕还是头回亲征,虽说月氏和北狄,与我大齐差距犹如鸿沟,可朕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在四下寂静的夜里,他的话来的很突兀也很莫名。
可姜知意还是读懂了他内心隐藏的惧怕,又或者是担忧。
他虽是皇帝,可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姜知意用力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臣妾始终都会陪着您。”
“若是您……真的出事了,臣妾绝不独活!”
前一句她的语气还是很柔和的,可后半段就变得十分艰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祁景渊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抓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冰冷,一点感情都没有,全然没有先前的柔情。
姜知意将手放在自己的心上,笑着说:“我总是这样,好事不敢多想,坏事却把它想的更坏了。”
“从您决定要御驾亲征的那日起,臣妾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您是皇上,将士定不会让您身处危险之地,可我还是担心。”
“担心您疲惫,担心您身子不适,担心您的种种,因此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最坏的地方。”
“刚刚和您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也是誓言。”
黑夜中,密闭的榻上,明明一点光亮都没有。
可祁景渊似乎还是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见里面汹涌澎湃的爱意落在他的身上。
她说的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可祁景渊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十分熨帖。
“你说什么胡话?”祁景渊轻笑了一声,“不管小八了?”
姜知意扑进他的怀里,委屈地说道:“您也知道有小八啊?”
“所以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我和小八在宫里等您!”
说罢她就拉住了祁景渊的手,摸索到他的小指,随后就将自己的小指缠了上去。
“这是我的期望,也是和您的约定。”
祁景渊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听着她极力掩饰颤抖的声音,还有她那紧紧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小指,心里不由得放松,直至变得柔软。
下一刻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这女人的脊背,手下骨节的凸起让他意识到,这女人一直都不是表面那样坚强、那样暴脾气,她其实很瘦弱,也很柔软。
满宫里的嫔妃不是没有来过朝阳宫的,可她们大多都是祈求自己不要去,又或者是表面恭祝自己旗开得胜,实则言语间举荐着自己母家的人。
这样的话听多了,他也不由得觉得厌烦,只觉得那些嫔妃虽然样貌品性各不相同,可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算计如出一辙。
而眼前这个女人,祁景渊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只有她说了石破天惊的话。
看似不详,实则蕴含了对他数不清的担心和期盼。
祁景渊似乎都能想到,若是自己真的出事了,这女人定会伤心至极,甚至真的干了什么傻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姜知意的手,像是许下承诺般轻声说道:“朕绝不会有事!”
姜知意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没说什么话,只是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就抱着这人的腰闭上了眼睛。
直到入睡前,她还是在想祁景渊不过是有些焦虑罢了,他内心深处哪里会真的惧怕?
他的野心和抱负,早在书房那幅高高挂起的舆图中,彰显得一清二楚了。
没有皇帝不想建功立业,开拓疆土的。
祁景渊自然不例外。
只是他虽是皇帝,可到底也是个凡人,生老病死这类不可把控的事,自然会在某一时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今夜对她说的话,不过是一种别样的宣泄罢了。
他说了出去,有个人听了并给他回馈,才会让他真正舒心。
姜知意在祁景渊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她肢体柔软地窝在一侧,像是对眼前这人格外得信任和依赖。
她的手和他相握着,身下的长发也互相纠缠在一起,里衣更是缠绕在两人的身上,看上去那样的亲密无间,像是世间再难有如此的亲昵了。
祁景渊在黑夜里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片刻就舒心地睡了过去。
次日,等姜知意醒来的时候,祁景渊已经去上朝了。
姜知意收拾妥当后,就带着秋霜回了颐华宫。
等她走了后,新升为大宫女的银霜正和冰执一道,带着小宫女们收拾着寝殿。
她看着姜知意远去的背影,小声地感慨道:“妍修仪她昨夜也没侍寝啊,怎么皇上今早立刻就吩咐福寿,送新进贡的珍珠给她了?”
冰执瞥了她一眼,警告道:“妍修仪一向受宠,皇上赏赐她是常有的事。”
“你可不要想些不该想的!”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银霜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她手足无措解释道:“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了一句罢了。”
“我在朝阳宫伺候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不该做什么!”
冰执依旧没有松口,“你确实是伺候的久了,为人处事也是小心谨慎,不然我和万顺也不会提拔你。”
“昨夜玉壶的样子你也是看见了,可切莫向她那样失去理智,最终害了自己!”
银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您放心,奴婢定不会的!”
冰执看着她充满畏惧的眸子,这才不再说些什么了。
昨夜玉壶干的蠢事,朝阳宫的宫人几乎都知道了。
没有人不在心里嘲笑她的愚蠢和痴心妄想。
作为皇上的大宫女,若是皇上真的有意思,那定是早就让她侍寝了,哪里会让她做个十几年的宫女?
玉壶不过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她以为妍修仪是谁都能复制的?
除了都是宫女出身,她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比得过了?
都在皇上跟前伺候了,也不能让皇上对她提起兴趣,她哪里有手段和妍修仪一样扶摇直上了?
她昨夜在皇上和妍修仪面前说了那样的话,暴露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甚至对妍修仪有埋怨的意思在,聪慧的妍修仪自然清楚她的用意。
这不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把她打发走了,十几年的辛劳终究化作无用功了。
玉壶摇了摇头,把哭得凄惨的玉壶抛在脑后,认真地做起事来。
她不是玉壶那样的人,更没有她那样的心思,她只想本分地做个大宫女,安稳地在宫里颐养天年。
等姜知意回到颐华宫后,就和一直等她的八皇子一道用了早膳。
她虽然吩咐了宫人盯着八皇子用早膳,可倔强的八皇子始终要和自己的母妃一道用。
陪着母妃用膳,是他每日必不可少的事项。
他虽然人小,可如今吃得和姜知意也差不多了,虽然动作规矩,可吃得不慢,两颊鼓鼓得看着格外的可爱。
等用完了早膳,八皇子就跳下座椅,“娘,我吃好了,先去做功课了!”
说罢,他就跑没影了。
姜知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喝着茶消食,
等早膳都撤下去后,姜知意放下茶盏看向万顺,“兰修容、胡宝林和白御女的身子怎么样了?”
“都还在服药呢。”万顺说道,“兰修容和胡宝林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不少。”
姜知意点点头,眼波流转间心里就浮现了一个好主意。
“告诉魏美人,天一热人就容易浮躁,不如好好躺着静养。”
万顺在心里思索了一下她的话后,笑着应下了,“您放心,奴才定会好好知会魏美人。”
“老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呢!”
姜知意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万顺笑着就出了殿。
“皇上送来的珍珠着实不少,你挑一些送去大公主和四公主那,剩余的送去做些首饰吧。”姜知意将匣子递给了雨露。
雨露伸手接过后笑着说:“皇上送来的珍珠又大又圆润,奴婢早都想好了,让匠人给您用金丝和珍珠做几根簪子,剩余的还能做几对耳坠。”
“这些珍珠大小都一致,也是十分难得了,若不是它珍贵,奴婢都想给您在绣鞋上缀两颗了,这走起路来岂不是格外好看。”
姜知意笑了一声,“衣裙这么长,哪里还能看见了?”
“快些去做,等皇上走之前,我不得戴着去送他。”
雨露立刻应了下来,欢欢喜喜地岀殿了。
姜知意坐在花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圃,静静地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不过她似乎闻到了些许泥土潮湿的气息。
也对,日月都有更替,当空悬挂的烈日,自然不会永远都在。
这天夜里,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巨大的雷声和闪电充斥着整座夜空。
仍是姜知意睡眠状况极好,也依旧被吵醒了。
外头的雨声很大,唰唰的声音不断冲刷着地面,拍打着花窗。
姜知意睁开疲倦的眼睛慢慢坐了起来,守夜的小宫女瞧见她的动静后立刻上前:“外头动静太大,吵到您休息了。”
姜知意揉了揉眼睛,接过她递来的热水,端着慢慢喝了。
“去把灯点上,我有些睡不着。”
小宫女应了后,很利索地就点好几盏灯,把它们都挪到了姜知意的跟前。
随后小宫女有些迟疑地说:“要不要奴婢叫秋霜和雨露姐姐过来。”
姜知意摇摇头,“不用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秋霜和雨露是大宫女,早就不干守夜的事了,如今都是小宫女们在做。
姜知意夜里几乎不起来,这就意味着守夜的宫女几乎也能跟着睡一整晚,因此颐华宫的宫女们都喜欢这项轻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