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中的人发现,贤妃娘娘派来的掌宫在玉风画坊那位画师走后的第二天便离开了秦王府,回到了宫中。
不过众人还没来得猜疑,便接到了一个坏消息:玉风画坊因涉嫌走私珠玉被县丞下令查封,而店中的薛画师则被押送至县衙听候审问。
连玉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喝解酒的浓糖水,她含在嘴里的一口糖水没来得及咽下,全部吐了出来,睁大眼睛再次和言儿确认:“你说什么?玉风画坊被查封了?”
言儿点点头,替她拿走手中的碗,又递给了她一块细绢擦嘴,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再次提醒连玉:“小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薛画师被带走了。”
“哦,没事,他死不了。”连玉脑中已在清算今日玉风画坊的生意会损失多少。
言儿看着连玉神色如常,惊讶地问道:“那……就不管他了?”
连玉算完了帐,抬头看着言儿:“你记得昨日我去找他吗?正好碰到兵部尚书的千金和他纠缠,今日出事,定是那位韩小姐想要找他麻烦。他自己风流成性,捅了个大篓子就算了,还搭上了我的画坊,我还救他?”
言儿瞪大眼睛看着连玉:“可是……毕竟是条人命啊,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哎哟,我的菩萨心肠好言儿,”连玉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韩小姐对他有意思,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说不定他道了歉之后就放走了。可是我的画坊关着,损失的可都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的,白花花的银子啊,你说我应该更担心哪一个?”
言儿听了连玉一番话竟然觉得也很有道理,便松了一口气。这时,却见另一位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王妃,不……不好啦,连飞将军刚才集结了府兵去……去找县丞理论了。”
“什么!”连玉一下站了起来,“去了多久了?”
”奴婢劝不住,便跟着他去了县衙,那县丞见了他立马供出是韩大人府上的人指使的,他便又带着兵去了韩大人府上,奴婢怕事情闹大,就赶紧回来禀告了。”
连玉目光一凛,赶紧吩咐下人备马,也顾不得再交待其他人,只想赶在连飞闯入韩府之前拦住他。
一路快马飞奔,快到韩府门口时,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探头向里看热闹的人,心中立感不妙。下了马将马栓在一旁便朝里面跑去。
门口并没有侍从来阻拦,连玉径直穿过会客堂朝里走去,到了正院,见中间全是战战兢兢的仆从和被反绑着双手,双膝跪地的侍卫,四周围满了士兵,连玉没有看到连飞,便一边朝里走,一边大喊连飞的名字。
那些士兵没有见过连玉,但见她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还直呼将军的名字,猜测也许是其亲近之人,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拦。
待连玉进了主厅,见连飞正悠闲地喝着茶,旁边一位管事俯首侍立在侧,神色紧张。
连飞看到连玉进来了,立刻起身相迎,开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种小事我很快就能解决,哪还用劳烦你出马?”
连玉让连飞跟着自己去偏厅再说,刚进了偏厅,连玉气急败坏地训道:“陆连飞,长本事了啊,你知道今天闯入的地方是谁的宅子吗?”
连飞没想到连玉一来就骂上了自己,心中颇为不满,皱着眉回道:“管他谁的宅子呢,敢滥用私权,伤害无辜百姓就应该有人来管管,我只是替陛下行天道而已。”
连玉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叹道:“本事,真本事,连你自己的上级兵部尚书的瓦都敢掀,我实在是佩服。”
连飞抬起头,一腔正气道:“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兵部尚书?”
“那请将军告诉我,韩大人犯了何法?”
“他陷害无辜百姓,私自查封店铺,还不算犯法吗?”
“证据呢?”
“这……县丞说的。”连飞底气稍有不足。
“县丞说了是韩大人干的吗?”连玉步步紧逼。
“……没有,但是说了是韩大人府上的人干的。”连飞的语气又弱了一些。
“那你可有上面批准允许进韩府搜捕的公文?”连玉盯着连飞的眼睛。
连飞哑口无言。
连玉叹了一口气,语气缓了缓:“为官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候初衷是好的,但是如果方法不当,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冠上各种罪名,无辜丢了性命,你年轻气盛,做什么都沉不住气,以后行事决不可再如此鲁莽。”
连飞自知理亏,低下了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趁着韩大人上朝未归,先赶紧撤兵,晚些备上厚礼亲自去赔礼道歉。”
连飞不服气地抬起头,却碰上连玉更犀利的目光,只好乖乖应承。
看着连飞带着众兵离去,连玉又和管事解释了一番,说是一场误会,那管事被吓得不轻,一直唯唯诺诺地应着。
这时,后院突然飘出个人来,连玉定睛一眼,不禁愣住,这不是薛弥子吗?他怎么在这里,赶紧上前逮住了他。
薛弥子转身见是连玉,笑嘻嘻地和她问好,连玉见他手中还拿着不少东西,询问他怎么回事。
薛弥子悻悻地告诉她,早上自己酒还没醒,突然被冲进来的人蒙住双眼,挟持上一辆马车,等再拿掉眼上的布时发现自己在一所小姐的闺房里,韩小姐正在一边用杏眼看着自己,便料想肯定是韩小姐记仇,报复自己。还没等自己开口,那韩小姐却立马泪眼汪汪向自己诉说起了相思之苦,还说只要以后他不再违逆自己便把画坊还给他。薛弥子自然是拉住她的双手,向她保证不会再惹她伤心,顺势还说了些好听的话,那韩小姐马上破涕为笑,缠着他玩了半会儿,还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
连飞一听差点气背过去,自己和连飞差点为了他酿成大错,这个登徒子竟然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和韩小姐谈情说爱,便拽了他回秦王府。
到了秦王府,言儿立刻围了上来,见连玉无恙,一颗心才落了下来。薛弥子把怀中的赏赐一股脑儿全放在桌上,便找旁边的言儿要茶喝,言儿正欲去倒茶,突然看到那堆赏赐,冲过去拿起其中一把金簪,对着薛弥子大声质问是哪里来的。
薛弥子见她情绪激动,不解地看向连玉,连玉走到言儿身边,询问有何不妥。
只见言儿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哽咽道:“这个金簪是李夫人的。”
连玉心中一惊,开口询问:“你怎么确定?”
言儿拿起金簪,将吊坠上的第二朵海棠花翻过来,见其中一片花瓣下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言儿继续说道:“这是李将军祖上传下来的簪子,只有长子娶亲时,才传给长媳,之前一直在夫人那里,为何会落到薛画师手中?”
薛弥子一脸无辜:“这个也是别人刚刚赏赐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连玉拿过簪子,回想起之前信上说李府财产都充了公,这只簪子价值不菲,却落入了韩大人府中,难道韩大人与李将军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当下拿定主意,对薛弥子说道:“你之前不是抱怨作画实在太劳累了吗?以后你不用再去画坊作画了。”
“什么?”薛弥子一脸惊愕,“你这是要解雇我?”
“不,是给你安排另外的活儿干。”
薛弥子警惕地看着连玉:“什么活儿?”
连玉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最擅长的,去陪韩小姐。”
薛弥子哭笑不得,这个活儿还不如在画坊作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