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对峙
从永安宫到太华殿只需要经过三道门,陆真等人快步行走,郭长治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盯着陛下寝殿的人不少,他们这一行人声势如此浩大,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连走两道门后,众人绕过宫殿后直奔最后一道门去,便看到守在那里的林玉衡。
“陆大人,又见面了。”
两伙人隔着笔直的宫道相对而立,林玉衡的目光落在穿了宫装的人身上:“陆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陛下!来人!”
“皇夫好大的威风,敢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挟持陛下了?”
“哼!你身后之人穿得如此臃肿,恐怕是腹中孩儿难藏,才会如此吧?”
陆真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审视的目光,郭长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小声问陆真:“陆大人,来者不善,咱们该如何脱身?”
“你在这里护着她,我去会他一下。”
郭长治看着陆真往前走去,还大声说道:“皇夫言重了,不过是一个带路的宫人,皇夫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本官的呢。”
陆真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林玉衡身后站着不少禁军侍卫,她看着为首之人顿了顿,这张脸有点熟悉,此人莫不是禁军统领江一枫?
她盯着江一枫看了几眼,转而看向旁边志得意满的林玉衡,冷笑道:“皇夫还有心情在这里揪本官的辫子,怎么,最近的消息还不够糟糕吗?”
“果真是你!”林玉衡心中恨极,林氏做银号做了几十年,还是第一回栽在一个官员手里,以往的那些官吏,谁不是对他们以礼相待,敢朝银号下手的,陆真是头一个。
“那只是本官送给皇夫的开胃菜,若皇夫不懂进退,本官不妨送皇夫一份大礼,省得有些人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还痴心妄想,哼!”
“你!大胆!给本宫拿下!”林玉衡指挥禁军拿人,但禁军却没有动静,看到这陆真便心里有数了,朝江一枫说道:“人,本官是必须要带走的,江统领,你待如何?”
江统领盯着那宫女看了片刻,就在林玉衡信心满满,认为江统领会直接上去将人带走时,江一枫却让人收起兵刃,朝陆真拱拱手:
“陆大人是朝廷命官,受陛下召见出入宫中有宫女带路,稀松寻常,本将看今日不过是场误会,既然无人胆大妄为挟持陛下,还请皇夫带末将去见陛下。”
林玉衡愣了愣,他难以置信地看过去,那宫人躲在郭长治身后躲躲闪闪,身形虽然臃肿,但一点都没有累赘感,与往日陛下的笨拙感完全不同。
“你敢骗本宫!”
那分明就是小宫女,并非宣帝。
陆真没有理会他的无能狂怒,堂而皇之地带着众人离开了内宫,往太华殿走去。
小宫女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不知为何临出门的时候,陆大人竟然选择让她换下衣服,一边往她肚子里塞布枕一边叮嘱道:
“陛下已经悄悄离开了,你跟着我们去太华殿,路中定然有人拦路,你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脸,也不能主动暴露,本官答应了陛下将你带出去,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能!奴婢能做到!”
“现在擦干眼泪,给自己梳一个陛下常梳的头发,你身型娇小,肚子要塞得足够惹人注目才能让人暂时忘却你的脸,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懂了吗?”
“奴婢懂了!”
她怕肚子上的抱枕掉下来,还扯了布幔将布枕与腰身缠在一起,连带着后背也一同缠厚,往手臂、腿上绑棉垫,终于得过陆大人的法眼,被众人簇拥着往外走。
被皇夫拦住的时候,她惊慌地捏着衣袍,没想到陆大人直接挡在了她的身前,还有郭大人也护着她......小宫女抽着鼻子默默掉泪走在其中。
太华殿外,李芳正在招呼人打扫布置,先将大殿腾出来,看到陆真他们来了后连忙迎上去。
“大人,你的婢女云巧已经到后殿了。”
陆真点点头,看他干劲十足,便将前殿的安排都交给李芳和郭长治,自己带着人往后殿去。
今日入宫的,还有宁都侯谢固及其夫人,宁都侯次子谢峻是宣帝的后宫之一,入宫便封了贵君,只是此人寻常爱习武术,身材健硕,不太符合宣帝的审美,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浪花。
宁都侯也是理政司的成员,入宫探望后顺带来这里看看再合理不过,内侍就算想拦也没有由头拦。
后殿内的宣帝在云巧的帮助下缓缓解开勒住肚子的布条,守在门口的谢峻听到她的惊呼转头看了过来盯着门板,想到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后又抿嘴转了回去发愣。
“陛下,感觉如何?”云巧担忧地看着宣帝,后者摇了摇头:“许是裹得久了,方才被踹了好几脚。”
如今走出了内宫,宣帝也恢复了点精神,在云巧的帮助下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因殿内没有铜镜,云巧便端想着盆水来给她看看,却被宣帝阻止了。
比照镜子更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已经没这个闲工夫去关注自己的容色。
“不必了,随朕去前殿,朕要去等陆卿。”
门一打开,谢峻的目光便转了过来,宣帝朝他点点头,越过他往前走去,忽略了他欲言又止时伸出的手。
宣帝已经略过他看到了刚来到后院的陆真,站在她身旁的小宫女安然无恙,见到宣帝后立刻跑了过来。
“陛下!”
小宫女此时惴惴不安的心才稳稳落地,眼眶通红几欲落泪,宣帝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宫女忙垂首朝她行了个礼后站到她身后。
陛下如今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她到陛下身边伺候不到三个月,看着陛下从绝食反抗到接受现实,每天喝那些汤药浑浑噩噩,可现在的陛下眼睛都是亮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陆卿,谢谢你。”
陆真闻言一笑,宣帝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好似这么久,总是朕欠你,从粮食到银子,甚至到朕这条命。若不是你,朕真的不知道谁可以依仗,谁又可以托孤……”
“陛下!”陆真不赞成地说道:“对臣、对大庆而言,最重要的是陛下康健,至于孩子如何,那是另一场豪赌。”
宣帝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尔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朕明白了。”
天地如此宽阔,一两次的失败算不得什么,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不可沉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