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接到电话,订了当天的机票飞回来了。
他们在医院外面的小宾馆订了一个房间,方便轮流去休息。
趁出去吃饭的空,我跟姐夫说,我单位还没请假呢,看我姐这个情况,一天两天肯定不行。
姐夫立马给他大哥打电话,一会儿就来了消息,我可以不用去上班了,就在医院伺候我姐。
姐姐光着身体,插着尿管,时常得翻身擦洗,还要用开塞露通便,大哥说,他们都是男的,不太方便,还是我来比较好。
现在我又特赦不用上班,所以白天晚上,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里面。
我大哥,财大气粗,看见大家都挺辛苦,到了饭时候就请大家去外面的饭馆吃饭。
小洪不去,他心疼我,怕我一个人在里面喝不上水,累了没人替换。
他租个马扎坐在IcU门口,医生让去拿药他就去拿药,让去缴费他就去缴费。
偶尔门开一下,他就捧着晾好的水远远看向我。
我也望穿秋水!
姐姐的病,让我俩倍感缘分珍稀,此生短暂,不知何时就要分离。
远远的一望,情义心知,只是一道门,却仿佛两个星球般遥远,真想跟他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那时候我也年轻,专注于照顾我姐这件事,也顾不上什么头晕头疼了,别人在我也总不放心,即使睡在宾馆里,也总是梦见我姐忽然不行了,焦虑得不行。
一个星期,姐姐状况非常不好,她醒了,非常狂躁。
明明已经偏瘫了,可是忽然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两眼圆睁,直勾勾看着前方!
然后又直挺挺倒下,倒下以后,神情非常狡猾的悄悄挣脱绑着的好手摸向头上的导管。
我一开始被吓坏了,人家说回光返照,是这样子吗?
看见她薅着导管才反应过来,赶快抢手把她拦下,幸好她并无力气。
叫她,她也还是眼神涣散毫无生气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战争与和平》里面濒死的安德烈公爵,好像对于人世已经没有任何兴趣。
医生也说情况不好,让准备衣服。
这一周的折磨,让我们慢慢接受现实,外面的人商量着,告诉妈吧,早晚的事儿,瞒不住。
我妈被我大哥二哥搀扶着来了,她路上已经哭过,脸浮肿着,叹气道:“反正是人都有这么一天!”
她来到床前,看见她心爱的姑娘已不成人形,老泪纵横!
她哭道:“小敏啊,妈来看你了!”
我趴在姐姐耳边说:“姐姐,妈年纪大了,你别吓唬她,快点好起来吧!”
姐姐破天荒的睁开眼睛,看着涕泪横流的我妈,脸上有了表情,她甚至还抬起那只能动的胳膊,搂住了我妈的脖子。
二嫂和我妈一起来的,她一直单位上班呢,这两天休息。
我妈安排道:“莎莎跟小洪一星期没回去了,小熊也自己在家,那个幼儿园也不能大撒把什么都不管。
今天韩晴来了,你就替莎莎一天,让她回去看看安顿安顿吧。”
是啊,我们两口子都一星期没回家了。
二嫂道:“我今天头疼呢!”
我妈一时转不过来,还一意孤行说得让我回家看看。韩晴生气了,在医院人多不便发脾气,沉着脸一声不吭。
反正也一星期了,小熊在家,小洪打电话也没什么问题,幼儿园每天一个电话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几天就放假,算了,我就在这儿,不然也心里不安稳。
我妈来过之后,我姐就明显好了很多,也不突然坐起来了,也不拔管了。
又过一星期,我姐情况稳定大家开始轮换着,我和小洪都回家去。
这一回家,我们三口就是久别重逢,那时正是傍晚,屋里略有昏暗,就像电影里一样,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是满目的沧桑。
儿子自己煮了两个多星期的方便面,工作台上非常凌乱,家里也是很久没有打扫;小洪一脸胡子拉查,我肯定也一样疲惫邋遢。
我们仨一起动手收拾屋子然后做饭,很简单,就是面条,卧个鸡蛋,但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园里,这么久,得对大家都有个交待。
很多家长,给我钱,说去看也是给添乱,就这样表表心意吧。
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我知道他们也是想让我多给他们孩子机会多照顾他们的孩子。
回头我把钱都给了姐夫,毕竟他们现在困难需要钱,姐夫跟这些家长也不认识,将来还礼,肯定也还是我还。
我妈那里又出问题了。
冬至我妈包饺子,打电话让我二哥三口子过去吃,人韩晴就不去。
我妈说:
“你快给她打个电话吧,我又不知道哪儿惹着人家了!你问问她为啥,跟她说我没坏心眼儿,有个言差语错也不是故意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我给韩晴打过去:“喂,二嫂,你们怎么不过来吃饺子?”
那边说:“你跟你妈说,我以后不过去了!”
“为啥呀,啥事儿啊这样?”
“你妈!她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媳妇儿,只有姑娘!既然如此,我们还去干啥!”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你们买房子,妈这么大岁数了自己又没有收入,还给你们一万块钱,怎么可能眼里没你呢?”
“你说这个买房我更来气!我们本来没钱,搬回去想把自己房子租出去,结果我们去了她就天天啥活也不干就让我干!我在亚麻厂上班那么累,她就等着我洗衣服做饭,你说她是不是欺负我?”
我一听,这个韩晴真是不要脸,在我面前枉顾事实胡说八道,黑的说成白的——也没办法,你纠正她,她就会撒泼说我们一家人欺负她,算了!
我说:“妈年纪大了,高血压冠心病,你就担待着点吧!再怎么说,她当初让你们搬回来也是想帮你们,要是外人谁让你?你说是不是?
你要说妈心里只有姑娘,这也不对,你想想当年地震,你们本来说晚上要去你妈家睡,后来半夜又回来了,我和我姐都跟爸妈在地震棚睡觉呢,结果妈一听见你回来了,立马让我和我姐回家睡,那可是生死关头啊!”
韩晴听了这个不吭声了,我觉得她应该感动了吧。
结果她又说了:“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我说的是现在!
那天在医院,我都告诉她我头疼了,她非让我在医院,让你回家,这不是欺负我是啥!”
咳咳,真是没治了,这个韩晴要顺着磨道找驴脚印,谁能有办法?
可叹啊,我那二哥也听她的,也不来自己妈家过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