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向老酒鬼的右胳膊看去，宽袍大袖遮挡着陈年的伤痕，但是无力垂下仿佛失去生气的右手直直映入楚澜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明白了在触碰问缘剑时，那股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息的悲恸和近乎绝望的不屈，从哪儿而来。
“拿着吧。”
老酒鬼直接把剑谱往楚澜怀里一塞。
随后动作一顿，苍老又带着些许污垢的手在自己皱巴巴的衣袍上用力蹭了蹭后，才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楚澜捧着的问缘剑。
他原本浑浊的目光一下变得清醒，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又像是在看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目光缱绻温柔。
就这么看了片刻，老酒鬼猛然收回手，夺过莫无双手中的酒壶，仰头直接灌了一大口，酒水洒出许多沾湿了前襟，他满不在乎一擦，对楚澜摆了摆手，“走吧走吧，老夫此生心愿已了，也该往去处去了。”
说罢老酒鬼哈哈大笑几声，也不再管楚澜和莫无双二人，身体微微佝偻，嘴里念念有词，继续一步三倒地向前走去。
楚澜捧着问缘和剑谱站在原地，想离去脚步却沉重难移，她静静目送疯疯癫癫的老酒鬼走远，直至他念叨着的“枯荣休问，此欢几人知，对剑不饮，更待何时！”再也听不见……
将问缘剑和这本莫名其妙的剑谱都收好之后，她粗着嗓子向莫无双行礼道别，“后会有期。”
“等等，这个也给你。”
楚澜还没看清莫无双向自己抛过来的是何物，就发现这届斩灵擂台的另一个奖品——蛇灵鞭也出现在了自己怀里。
“虽然你今日坏了我的噬灵钵，到底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本就不为这劳什子蛇灵鞭而来，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毕竟你肩上那只大刺猬盯着这蛇灵鞭已经很久了。”
莫无双说完戏谑地指了指她肩头的白林仙，轻笑出声。
楚澜虽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是莫名觉得这个魔族长老好像并不像她印象里的魔族，那样蛮横不讲理，只要不是在斩灵擂台上那见神杀神的模样，莫无双好像还算勉强还能算得上一个君子。
前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莫无双要去屠拥月宗满门呢？
楚澜收起纷乱的思绪，大方收下蛇灵鞭，拱手致谢，挥手召出飞舟先行离开了斩灵擂台。
在她身后莫无双看着她离去，原本坦荡得像是一汪湖水能一眼看透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复杂耐人寻味起来。
“白大仙……”他低声重复了几遍这个不走心的名字，若有所思。
一挥手，他身边凭空出现一阵黑色烟雾，中间慢慢显现出一个头长弯角的小魔怪。
小魔怪看着眼前的莫无双，谦恭低头，“长老，您有何吩咐。”
“去查一个名叫‘白大仙’的女子，需注意‘白大仙’应该只是她的化名，她实力深厚，或许是个金丹，身边有一只胖刺猬，你们探查的时候小心点，万勿打草惊蛇。”
莫无双轻轻用手覆上脸上的面具，语气淡淡，面具随着他的动作很快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脸。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楚澜飞舟离去的天际，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闭关多年，修真界竟变得有趣了，这么快就又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并且还如此年轻……
小魔怪得令后，身形慢慢淡去。
看着眼前无尽的暗黑虚空，他思考片刻低笑出声，也在空中淡去了身形。
*
从“白大仙”挑中那柄不起眼的剑作为这次她在斩灵擂台的战利品时，顾平的脑海里，除了“白大仙”到底是如何破了他的潜行术之外，又多了一个想不通的疑问。
这“白大仙”拼尽全力就为一把剑身都已经碎裂了的残刃？
难道“白大仙”不觉得打败他比获得那个什么残刃更有价值？
他可是顾平啊！
提起他顾平顾二公子，修真界里谁不是要道声佩服？
顾家最年轻的筑基八阶修士，除了家主和四大长老外，潜行术第一的顾平啊！
他意识到在这个散修“白大仙”眼里，打败他还不如获得一个残刃有吸引力，就有些气闷地抓了抓头。
“二公子，这是影盟刚刚接到的新任务。”随从在顾平身边三尺外停下，恭敬地递上一小卷信纸。
影盟是顾家为了接取暗杀任务专门成立的组织，修真界任何人只要能支付得起相应的灵石，都能在影盟下达暗杀任务。
顾平此时满脑子还沉浸在自己凭什么比不上一个残刃的不公中，随手将纸轴展开，只见上面一行小字：
“拥月宗委托，斩杀逆徒楚澜，价一百万枚上品灵石。”
拥月宗？
顾平一愣。
拥月宗作为修真界五门三宗里的一宗，实力强悍，出了个把逆徒算什么事儿，自行处理便是了，怎么还要上影盟来请他们顾家出手？
“有没有这个什么楚澜的画像？”
随从上前，为他展开早就准备好的画像。
只见画中女子身姿消瘦却挺拔如松竹，还带有几分稚气的脸庞看来不过就十四五的年纪，樱唇柳眉芙蓉面，但是眉头却微微蹙起，笼着淡淡的愁意，眼神空灵，透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淡漠疏离。
顾平将画中人的样子看了又看，怎么觉得有一丝熟悉，但是却又记不得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碰见过人，他回忆了半晌无果，挥手让随手把画卷收起来。
“拥月宗的人有没有说这个楚澜现在何处，是什么等级的修为？”
“回二公子，拥月宗说此人被逐出师门时灵根破碎，已是个废人了，至于身在何处，他们也不知，说委托我们找到此人就地斩杀即可。”
灵根破碎？是个废人？
顾平的脑子差点又要转不过来了。
这拥月宗到底搞什么名堂，一个没了灵根的弟子，他们当时不立刻清理门户，还放人离开宗门也就罢了，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反而想起来要斩杀了，当他们影盟是什么丢失弟子寻回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