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一腔热血带着云霜私奔了,只是刚私奔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他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和整个人生,凭什么?
更别说,云霜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之女,便是之后,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们家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没法在前程上对他有丝毫帮助!
就在那时候,他偶然间救下了因为遇到山匪而落单了的程芳,也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女人对他有意。
程芳的爹那时候是肃州旁边的甘州的通判,虽然也只是一个六品官员,但程芳话里话外地暗示他,她爹可是当朝木丞相的门生,很得他的青睐,升官是迟早的事。
木丞相是什么人物?十六年前,先帝驾崩,他一力扶持自己的亲外甥、也就是当时只有四岁的太子殿下登基,这么多年来,大齐的权力实质掌握在谁的手上,连三岁小儿都知晓。
他这都不心动,就不是人!
他也劝过云霜,让她先委屈一下,等他和程芳成亲了,就想办法说服程芳,纳她为妾,在他心里,他最爱的女人永远是她。
然而他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云霜依然不依不饶,还威胁她要去程府门前曝光他和程芳的勾当,他被逼无奈,才对她下手。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舍得杀了她。
看着何文宾这愤怒中带着怨恨的表情,云霜忍不住笑了,眸中突然闪过厉色,忽地一把从左手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猛地上前,锋利的刀尖直直地指着何文宾喉咙处凸起来的喉结。
一众人顿时都吓坏了,程芳也顾不上和何文宾斗气,脸色煞白道:“你……你想做什么!”
“何文宾。”
云霜眼神沉冷地看着面前瞬间出了一头冷汗的男人,一字一字道:“若我当真意气用事,你这会儿,就该没了。
我当年说过的话,如今一样有效。
你若继续惹我,我绝不会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好过!”
何文宾仿佛感觉到了那刀尖刺到他皮肤上时那冰凉的刺痛感,却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却着实是动也不敢动了,一旁还有一个男人在脸色发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道:“云霜,你……你冷静一些……你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便是你做买卖赚了些钱,又要如何不让我好过?你可知道,我如今可是肃州的副千户,早已不是过去的何文宾了。
你……你放下这把刀子,我们有话好好说……”
云霜却只是冷笑一声,忽地,在所有人按捺不住的尖叫声中,拿着刀子猛地往前一刺!
察觉到那锋利的刀尖划破他皮肤的那瞬间,何文宾脑子一片空白,软着一双腿跌坐在了地上,裤裆处一片温热。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下意识地抬了抬眸,就见面前的女子把小刀收了起来,一双眼眸泛着凌凌冷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刻的丑态。
程芳立刻焦急地跑了过去,扶着何文宾道:“夫君,你怎么了!老……老天爷,你脖子流血了!
你这泼妇,你这般故意伤人,我可以去县衙状告你知道吗?!”
云霜不紧不慢地迎上程芳愤怒的眼神,笑了,“去吧,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先无缘无故深夜扰民有理,还是我为了自保,‘不小心’伤了你们有理。”
“不小心”三个字,还被她特意咬重了。
说完,云霜便没再看他们,转身走回了家里,淡声道:“方正,关门。”
直到那扇大门“砰”地一下在他们眼前关紧,其他几个侍婢才回过神来,纷纷围了过来咬牙道:“那女人实在太过分了!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人,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程芳的心腹侍婢雪梅眉头紧皱道:“娘子,可要派个人去县衙状告这个女人?”
那女人嚣张便算了,竟然……竟然还动起了刀子!
程芳狠狠咬牙,道:“告!不把那贱女人折腾掉一层皮,我就不姓程!”
“可是……”
雪梅道:“这次的来访,是夏知府亲自发起的,在来山阳县前,郎主也一再提醒娘子和姑爷,不要招摇生事,影响了夏知府的这次来访。
今天娘子和姑爷跟那女人吵了几句,夏娘子已是不太开心了,若这件事再闹大的话……”
夏娘子性子清高得很,向来不屑于和这些低贱的平民搅和在一起。
若让她知道,他们在来山阳县的第一天,就闹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程芳的心忍不住颤了颤,脑子里的冲动终于降下来了一些。
夏知府可是木丞相亲妹夫的堂兄,他爹要继续往上升,可还要靠着夏家呢!
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咬了咬牙,“罢了……等这次的来访结束后,再去告她也不迟!”
这时候,何文宾也缓过来了一些,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顿时摸了满手的鲜血。
看着自己手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他眼眸大睁,毫不怀疑方才那女人再刺深一些,他的小命就没了,心里霎时说不出的惊恐,哪里再有一丝对那女人的留恋,只剩下满心的震惊和恼恨,深吸一口气,用还忍不住微微发颤的声音道:“要收拾那女人,多的是机会。
在那之前,先把夏知府交代我们的事情办好才是正事。
所幸,今儿夏娘子见到江总兵后,似乎也很是心动,咱们想办法撮合一下,若能撮合成功,咱们以后还愁不能成为夏知府的心腹?”
夏知府这么早就让夏千禾来了山阳县,打的是什么心思,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开始夏千禾还很是高傲,觉得这江啸不过是一介莽夫,哪里配得上她这个远近闻名的才女?
然而,今天见到江总兵后,她眼神中的羞涩骗不了人。
程芳清楚看到了何文宾眼睛里的仇恨,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因为云霜那女人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程芳心里的恼怒,顿时又下降了不少,深吸一口气,道:“夫君说得对,还是做正事要紧。”
今天这件事虽然气人。
但若能因此,把那女人从何文宾心中彻底赶走,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云霜的府邸里。
方正把大门关上后,顾不得因为自家娘子方才的举动惊讶,忧心忡忡地上前道:“娘子,若他们当真去县衙状告你,要如何是好?”
毕竟,不管如何,持刀伤人这件事都要比那群人来他们门前无理取闹严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