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正泽的吩咐,翌日早起裴文君约束好府中下人,让一众老弱妇孺借着巡视庄子的由头去到城外庄子上暂住一日。
眼瞅着明日就是除夕,裴若松不懂她的安排,不愿离开。
裴文君便又安抚他一阵,让他照顾好裴嫣然。
瞧着远去的车马,她才放下心来,府中剩下的都是精壮小厮和李正泽给她留下的侍卫。
她吩咐侍卫将门关上,一众人吃饱喝足严阵以待。
白日并无异样,清野有些心神不宁,问道:“王妃这般安排可是有心事?”
裴文君只露出一个微笑,安慰道:“守株待兔。”
夜里,一队黑衣人摸进王府。
他们直奔内院裴文君平日歇息的卧房,摸进去对着床榻之上一阵乱砍。
意料之中的血肉横飞场景并未发生,内院转瞬变得灯火通明,他们才知是中计,当下两方人拼杀起来。
裴文君与清野站在几名小厮的身后,瞧着那些人的砍杀动作,似也是经过一番训练的,双方实力不相上下,招式各有所长,一时竟拿不下对方。
红鹤砍杀一人,对着这边喊:“王妃你先走,此处不宜久留。”
裴文君怕他们因她在这里被人掣肘,当下也不迟疑,由清野引路,二人奔向后院外备下的一辆马车上。
清野赶着马车往另一处居所行去,此时城中四处显然已经乱了起来,街上各处都有打杀的声音。
清野驾着辆小马车,在僻静小路上行的飞快。
裴文君坐在马车厢里,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马蹄声和车辙声。
她斜倚在马车厢上闭眼休息,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若真像李正泽所担心的那般,太子造反,定然是会冲着二皇子和皇帝去。她这里也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中,以免被他们借此来要挟李正泽。
正思忖间,她顿觉面上寒光一闪,本能伸手去挡,前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那状若癫狂还要刺向她的人可不正是几日未见的常玉秀。
听闻常玉秀从公主府回来后,犯了疯病,李府的人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她出来,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马车里。
裴文君瞧着那小桌下的空隙,才发觉她当真瘦的厉害,往日里丰腴的身段,现下只剩皮包骨,可她手上力道却是不小。
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她命来的。
裴文君思索间抽出腰间短刀挡住她刺来的一剑,抬腿将她踢飞出去。
常玉秀如附骨之蛆般,身子立刻又扑上来,鼻间的血腥味让她的杀意更盛。
清野听到车厢中的动静,想要将马车叫停查看一番,正瞧见后面不远处有一队黑衣人追上来。
当下不敢迟疑,大声喊道:“王妃,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说完他一鞭甩在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跑得更快。
裴文君用匕首挡住常玉秀的刀剑,厉声怒骂:“你怎的还不知悔改?”
常玉秀笑的疯狂,声音里透着干涩喑哑:“我等这一天等得度日如年,我的荣华富贵都毁在你手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日琼枝探听到到,李正孝对她起疑是因着坊间流传的话本,他才去查府医,继而知道她做下的事。
若说那些话本起初都是来自裴家名下的酒楼和茶厮,不难猜到出背后是何人所为。
裴文君推开她的瞬间,匕首划破她的脸颊,常玉秀吃痛倒在车厢里。
“今日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伸出一脚想先出去与清野汇合,被常玉秀一把拖住身子。
“我不好,你也别想好活!”她吼叫着,抱住她往车厢口滚去。
清野听得身后声响,掀开帘子,正瞧见一疯妇人拖拽着裴文君向这边来。
当下他松开缰绳,双手扯着马鞭一把套在那疯癫妇人的头上,往后用力一拽,将她扯出去。
常玉秀被勒的上不来气,只得松开裴文君,试图用手去将那勒在颈间的马鞭松开。
裴文君得以脱身,捡起匕首插在她的身上,顾不得手臂疼痛,与清野合力将她从马车上推下去。
常玉秀滚落间被身后来不及躲闪的快马接连踩踏,几下便没了声响。
另外几名快要追赶上的黑衣人忙着躲避马车上掉下来的人,四散躲闪间,落在后头。
马车一路向前,便要行至一处广阔的街道,清野重新牵住缰绳,将马车将将勒停,对着裴文君道:“您下马车藏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去,我将他们引开。”
裴文君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自己,当下也不迟疑,趁着马车将停未停之际跳下马车,躲进一旁的小巷子里。
马车的声音走远,紧接着是一队人驾马疾驰而过的声音。
裴文君躲在巷子里放着的一堆烂竹筐旁,一动不敢动。
手臂上仍旧留着血,她寻出帕子将那伤口随意系好又去听外间的动静。
她才放下心来,巷口传来似那队人马折返回来的声音:“那马车是空的,她身上受了伤,顺着血迹找,定然走不远。”
此地不宜久留,她扶着手臂继续往巷子里走,听得身后有几人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文君暗叫不好,她空拳难敌四手,只怕是要坏事。
脚腕在跳马车时崴了一下,现下痛意上涌,脚步虚浮间就要摔倒在地。
旁边的一户人家小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自门内深处将她拦腰扶住,继而用力拉进去,将那门从里头栓上。
裴文君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那人用手掌捂住嘴。
一门之隔的外面巷子里传来一人的叫骂声:“他奶奶的,巷子口那里还有血迹,她跑不远,快搜!”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纷乱跑过的声音,她心间狂跳不止,瞧着眼前男子黑布蒙面,眉眼有几分熟悉,她手指握拳,身子被他抵住靠着小门,不敢妄动。
………
西苑万寿宫,灯火通明。
殿外,宋凡带的锦衣卫正与叛军厮杀。
数名东厂训练有素的太监将吕公公和嘉景帝护在身后,举刀向外。
有冲上来的叛军被一刀砍死。
嘉景帝怒火中烧,大声道:“都杀死,一个不留。”
吕公公立在他身前,防止远处有弓箭偷袭。
叛军身穿铠甲,刀枪不入,锦衣卫节节败退至大殿中。
打斗声戛然而止,叛军收刀立于两侧,从中间分出来的路上,由着两人抬着一顶软轿走上前来。
那人脊背佝偻,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更衬得脸色蜡黄,发丝凌乱灰败。
嘉景帝一眼瞧见是太子朱载乾,不由得心头悲恸。
当真是儿子要造老子的反。
朱载乾伸手一摆,软轿落下,他坐在那处,轻咳几声。
高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声音嘶哑,似是被随意拉扯的胡音。
嘉景帝下地,身形一晃,吕公公慌忙上前扶住。
他走出几步,声音中透着无尽苍老之意。
“你为何如此做,朕让你在府中反省,你就是这般醒悟的吗?”
朱载乾双目通红,站起身,笑道:“儿子正是来感谢父皇,让儿子带着这条残躯来复仇。”
“复仇?哪里来的仇?你我本是父子啊!”
朱载乾笑得逐渐癫狂:“皇家哪里有什么父子真情,有的不过是皇权之下的那一点怜悯,我自小就努力要做好一名皇子、太子,还准备做一个好皇帝的时候,是你生生断了我的路!”
他又重重的咳起来,身子如残破老旧的风箱,发出呼呼声响。
嘉景帝无端有几分怜悯之意升腾,“你瞧瞧你这副身子,如何做得来一个好皇帝?”
“那你就能放任他人欺辱于我?将我禁足府中,由着害我的人在外逍遥?”
嘉景帝心知劝慰无望,无奈闭眼,转回身子坐回到榻上。
朱载乾心绪平复几分,才高声道:“今日我要你传下旨意,让位于我。”